冬雪低垂着脑袋,仍是闷闷的。从前洛璃歌只是闺阁小姐,木讷柔弱,不曾理会外界之事。她作为贴身丫鬟,只需听话勤奋些便是了,倒也容易。可大病一场后,洛璃歌却似忽然醒悟般,开始努力去争、去拼,在京中都渐渐有了名声。冬雪便觉得追不上了,她依旧只是听话懂事的小丫鬟,却显得那样没用。洛璃歌静静看着她,无声地叹口气。她将杯子给放下来,轻声道:“你想要学点本事吗?”
“……想。”
冬雪诚恳地点头,“可我笨,此前您让我学着看账本,我虽然有学,却学得极其缓慢。”
“这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学。”
洛璃歌耐心道,“我也不会行商,和你一样进境缓慢,但我在医术上学习能力便很强。或许,你也有自己的强项,只是你还不曾发现。”
“是这样吗?”
冬雪半信半疑,“那我擅长什么呢?”
“这便要你自己去想想。”
洛璃歌笑着道,“你要先想清楚,自己想要学什么。”
“我想……学什么?”
“是呀,你若不满足于现在的自己,便去努力改变,成为想要成为的自己,而不是这般低着脑袋垂头丧气。”
洛璃歌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温和看着她道:“能有上进的想法,是很好的事情,不要因此而失落。我们时间还很长,足够你我成长。”
“小姐……”冬雪眼眸微微泛红,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我会努力的,也会仔细思考,自己究竟要去学些什么。”
“去吧。”
洛璃歌道,“若是拿不准主意,便多出去走走,在市井间听听杂谈,说不定何时便灵光一闪,定下来了呢?”
“好,我这就去!”
她斗志满满地跑出门去了,甚至都忘记了要劝说洛璃歌休息。洛璃歌轻笑一声,缓慢地摇一下脑袋。她在房中仔细休息一日,便在入夜后悄悄离府,前去赴约。路上,冬雪悄声和她道:“小姐,今日我去听学堂了。此前您在大杂院外请去的先生,这几日一直在好好教学呢,我便去听了一耳朵,收获良多呢。”
“我暂且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想多去学一学,至少能明白许多东西。”
“这是好事。”
洛璃歌微微颔首:“那露天学堂,可有女孩子?”
“有的。”
冬雪点点头,“不仅有小女孩,还有大姑娘。因您说过那是免费的,周围附近的穷苦人家,无论年纪大小,都去听课了呢。”
“哦?”
洛璃歌倒是没想到这些,“有稍微年长些的,能考科举的吗?”
“自然是有的。”
冬雪道,“尤其其中一位年轻公子,学得要入魔呢。听闻是没有家的可怜人,一直靠乞讨和大家接济,却一直在努力学着。如今有了先生,便学得更认真了。”
“这样啊……”倒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夜风徐徐吹来,洛璃歌打一个寒战,轻轻咳了两声。冬雪忙帮她拢好披风,道:“您小心些,傍晚时候难得精神了,可不要再着凉了。”
说话间,两人便到达了相约地点。因是隐秘相会,洛璃歌并未约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此处僻静,一片漆黑,只有一颗大柳树可避月。两人走到此处时,正好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洛璃歌只听到一个脚步声,走出来时,却看到是两个人。风九思行走间敛气收声,并无半点声响。细看他和柳如鹤之间的距离,倒像是他威胁着柳如鹤来的。直到看见洛璃歌的脸,柳如鹤才松下一口气。“……原来真的是四小姐,我还以为是谁假冒您。”
“冒犯了。”
洛璃歌福身行礼,在夜风间看起来格外虚弱。柳如鹤自然注意到了她额上的伤,不由得道:“您这是……?”
“三人前在徐府不小心伤的。”
洛璃歌平静道,“只是小伤口,过几日便好了。”
柳如鹤一阵诧异:“去徐府是……?”
想到徐语堂和他所说的事情,再想到自己并未和洛璃歌通气,他心里有些惭愧。尤其是看到洛璃歌以这样的病容走动,心中愧意便更盛。洛璃歌微微一笑,道:“是太子的意思,我想柳大人也知晓的。”
……果然和他有关。这一下,柳如鹤是真的绷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您不用如此,我在做之前,也并未知会您。”
洛璃歌平静道,“今日邀您出来,是想要和您解释这件事,顺便想请您帮一个忙。”
“四小姐请说。”
“我此前之所以未和您道明,是有缘由的。”
洛璃歌缓声道,“一来,我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将您给推上去;二来……是因我知晓,徐语堂会去找您。”
至于他找不找夜冥玦,其实并不重要。她和时棠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将夜冥玦给扯进来。“柳大人,接下来我所说的,便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请您先和我保证,即便您无法帮助我,也一定要保守秘密。”
“四小姐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他已经因和夜冥玦通气,而让洛璃歌受伤了,怎么可能会再去透露洛璃歌的事情?月色微凉,在凉风习习中,洛璃歌将事情简单告知。风九思坐在大柳树上望风,耳边听着这些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等到两人事情谈完,他人也从树上跳下来。“送柳大人回去吧。”
洛璃歌轻声道,“今夜劳您前来,辛苦了。”
“四小姐这是哪里话。”
柳如鹤脸上都是羞愧之色,“是我太过小心眼,不仅猜错了四小姐的心思,还让你受伤……”洛璃歌微微一笑:“去找徐语堂,本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柳如鹤却坚定地摇摇头,仍旧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的错。他道:“四小姐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帮您的。”
“多谢。”
洛璃歌福身一礼,目送着柳如鹤离开后,才低咳两声,对冬雪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府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