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来喜家的说的三爷，正是顾棠的庶兄顾瑜，他做过几年七皇子的伴读，如今也不大读书，只跟着封了端王的七皇子厮混，也不知他成日家忙什么。

既是贺氏吩咐了，不能不去。顾棠和二房姐妹两个告个恼，就往贺氏屋子里去。

到了时有苏姨娘打帘子请进来，又亲自奉茶。谁知除了一个约莫十几岁的面容清秀的少年，还有一个穿着宝蓝直缀的少年和一个年岁和顾棠差不多大的少女。

“三哥哥一向可好？”

顾棠快步走过去行礼笑道。“也给太太请安。”

顾棠又屈膝向顾大太太道。她转过身，又向那穿着宝蓝直缀的少年道个万福：“贺家哥哥好。”

贺兰昀，也就是那宝蓝直缀的少年也回了一礼，但并不说话，只不住地拿眼觑顾棠，顾棠并不在意，反而转身同少女攀谈起来。

“你见了他们都行礼问好，也不问一问我？”

那少女笑道。

“我们俩个之前一天见十回，我自然知道你好不好。”

顾棠拉过那少女的手道。“兰芝你自从周师娘告了假，也不往我们这里来，四姐姐和六妹妹想你的很。”

那少女笑道：“是以我今儿来赔罪了不是？”

“五妹妹，”那清秀少年就是顾瑾，他笑着摸了摸顾棠的头，又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顾棠结果，打开来看是市面上卖的八珍梅，因此笑盈盈地取了一颗含在嘴里。

“也不知什么毛病，天生的牛心古怪。家里的甜蜜饯放着不吃，偏吃外头买的。”

贺氏笑道。顾棠只笑着不说话。

“太太，我带了珍宝楼的酒酿清蒸鸭子和酥肉丸子，一齐用些吧。”

顾瑾道。

“我今儿吃斋，老太太那里还没摆饭，你送了去，和兰昀一道，老太太也好久没见你们了。”

顾大太太道。顾瑾含笑应是。两个少年一齐往松山阁去。这里苏姨娘仍旧打帘子送出来。

顾棠正和贺兰芝两个拉了手说些话儿，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贺氏被闹得不耐烦了，笑对连来喜家的道：“快把她们送去听雨阁，没见天日的在这里说个不停，吵得我头疼呢。”

贺兰芝撇嘴道：“姑姑这话，就是嫌弃话多吵了，我同我们太太磨了好一阵子，太太才同意我和哥哥一道往姑姑这里来，姑姑这话叫我好伤心。”

说罢，真格拿了帕子揉眼睛。

“你又作怪，”贺氏笑道：“成罢，是姑姑的错，我打发人去贺家说一声，你今晚不必回去了，和姑姑一道睡如何？”

贺兰芝见计已售出，也不再装相。笑道：“我如何敢劳烦姑姑呢，还是叫我和五妹妹睡一道才好。”

“你这皮猴，”贺氏见连来喜家的已经备好了车马，笑道“还不快去。”

眼见着贺兰芝同顾棠两个一道上了车马，贺氏又叫跟着的人小心些，直到车马的影都不见了才回屋子里去。

见苏姨娘仍旧候在那里，缩作一团，贺氏心中仍有一股气，到底平顺些，对苏姨娘道：“你早些回去罢。”

苏姨娘战战兢兢磕了个头，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见贺氏面上不好，仍旧乍着胆子道：“那三爷……”

贺氏冷笑一声，苏姨娘就止住了话不敢再说，只听得贺氏道：“老太太问过了瑜哥儿，定要让他出去的，没有还往内院来的道理。”

连来喜家的见苏姨娘还要说甚么，忙对身边的丫头们道：“姨娘糊涂了，还不扶了她回园子里去。”

跟着苏姨娘的那个丫头连气也不敢喘，强拉着跪在地上的苏姨娘起来，又摁着她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苏姨娘还算老实本分，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来喜家的见贺氏脸色不好，亲自奉了茶与她。

贺氏喝了茶，冷笑道：“就是知道，我才教她今儿到我屋子里来，不然她连瑜哥儿这一面都见不着。”

这里苏姨娘出去，可巧路过听雨阁，见到门槛上正在磕瓜子的竹枝。她走上前去，笑对竹枝道：“竹枝姑娘好，我请姑娘帮个忙。”

竹枝见来的人是苏姨娘，又听得她满口里称自己为姑娘，心下先得了意，笑道：“姨奶奶这是甚么话，我哪里担得起叫什么姑娘，姨奶奶还是叫我竹枝罢。”

苏姨娘叫竹枝跟着到自己屋里去，拿出一个大盒子来，笑道：“我才刚做了两双鞋，烦请竹枝姑娘将这个给了五姑娘罢。”

说罢，又从身上寻摸出十几个铜子来。

她话说得客气，赏钱虽不丰厚，竹枝也愿意帮她这个忙。收了盒子笑道：“能给姨奶奶办事是我的福分，哪里又要甚么钱，要我们姑娘知道，只怕还要说我。”

竟真格推了那铜子，苏姨娘无法，只得应了。又留竹枝吃一盏茶才安心。

苏姨娘眼见着屋子里没了别人，只有跟着的小丫头莲花儿，才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哭泣起来。

莲花儿早把这个样儿见惯，照旧拿那一套话来劝苏姨娘：“姨娘且宽些心罢，三爷到底是姨娘亲生的，便养在太太跟前，亲母子的血缘斩不断。等三爷有了功名，姨娘只怕还得个诰命，该保重自己才是。”

竹枝到了听雨阁，要在顾棠跟前讨个巧，笑道：“苏姨娘说，给姑娘做了鞋，打发我送过来。”

说罢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确实有两双鞋子，但一双是男式的，一双是女式的。

不意会这样，竹枝强笑道：“姑娘，许是姨奶奶弄错了，我即刻送回去。”

顾棠却拿过了鞋细细地瞧，男式的是暗纹竹底的，女式却绣了海棠花。两双里头都塞了袜子，显见得是都新做的。袜子没有别的甚么花样，只是最普通的白棉布，但是吸汗又柔软。

真是慈母心肠，顾棠叹道，又瞧见竹枝神色不大对，知道她是想岔了，笑道：“你明儿托了你干哥哥去，叫他把这鞋袜送给三爷，三爷会知道的。”

听见顾棠吩咐，竹枝才明白过来，这鞋袜原来就是给三爷准备的，自家姑娘只是顺带的。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姨奶奶也真是的，给自己儿子送鞋袜，原本就是应该的，作什么要七扭八拐地，还要托到姑娘这里来。竹枝又想起来，苏姨娘来找自己的时候，似乎刚从大太太院里出来。

“这可真是………”她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把话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