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个小时消磨在单纯的事务性工作上。鲍威尔负责把部队档案中的全部有关信息记在打了孔的卡片上。昆宁顿开动电脑,从子程序找到她想做的各类统计分析程序,再把这些统计分析程序作些更改,以适应各种显示方式的需要。最后,当卡片通过摄像镜头时,电脑开始进行吸收和分析。她回转身说:“拉蒂尼娜如今是什么样的?我是说她这个人的性格现在是怎么样的?我有十年没见她了。”
“我可不清楚。”
“那我跟你说吧。关于拉蒂尼娜的记载很多,但全是废纸。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合相’山上,但现在的真实情况和那些记载完全不一样。她在群众中演讲时,说的最多的几个词,就是和平、爱、自由。事实上,拉蒂尼娜的确是满腔热情地献身于和平,她和老公卡斯帕罗夫准备把世界打烂,夫妻俩在电视上常说统一莫比乌斯,就是以战争获得和平。”
“她真的这样做了,我是说,她真的把世界打烂了。”
“这种说法听起来不对,其实是对的。这就是拉蒂尼娜和她老公的逻辑。战争,是为了争取和平,因为和平是人类最需要的东西之一。她错了吗,昆宁顿?如果你不为和平而战,你怎会求得和平呢?”
“可是如果你老是打仗,还会得到和平吗?这就是我的逻辑。”
她反驳说。鲍威尔带着疑问的目光望着她说:“究竟是什么使你对拉蒂尼娜有浓厚的兴趣?”
“听说现在的她,假使被放在焚化尸体的柴堆上,还会面带笑容,我想她至少已经做到了干了坏事仍能保持个人内心的和平。你怎么想呢?鲍威尔少将。”
“我们好像是在观察一个模拟情报系统,这个模拟情报系统可能是根据中国象棋程式设计的,这是一种具有目标感的机器。如果我们知道它的目标是什么,我们的工作就容易得多了。”
“那么,你是说这个机器是按照拉蒂尼娜自己的思维方式设计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偶然这么想。”
昆宁顿看着视觉显示器的屏幕,屏幕上一条红线逐渐形成一个曲线图时,她说:“第一组曲线图显示了我原先在基地实验室里得出的数字。福山的杀人计划对于要杀害的人制定了不同期限,且有两种明显不同的类型。左边是第一类,为第一优先类,这类人是大咖,属于这类的人期限短,被杀死的方式快而残忍;右边是第二类,属于这—类的人是屌丝,他们被杀死的时间大致按照一条普通的分布盯防曲线。”
“这里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地方。我们再看一看最近被杀死的一批人的情况吧。”
昆宁顿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于是,第二条呈红色的曲线慢慢地出现在第一条曲线上面。这两条曲线可以说貌合神离。“不同。”
鲍威尔摇摇头说,“没有相同之点,可是为什么会造成这种不一致的情况呢?弄清楚其中道理倒是挺有趣的。”
说着,她就欠身对着电脑的传送器。她灵活的手指拨弄着,一分多钟后,一串串数字迅速地通过荧屏。最后,排版机噼噼啪啪地响起来,给她送来一小批卡片。她凝神地读着这些卡片上所写的东西,突然灵机一动,把它们塞进上衣口袋里。“想起什么了吗?”
鲍威尔问道。“不是福山这个杀人犯,我想起另外一个杀人犯。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引起这两条曲线的不一致,少将?”
“我倒要请教你。”
“少将,这种不一致的情况是由几个战争情报部的工作人员被杀死一事所引起的,这几个人在我们之前就已来此地。”
“这么说,福山杀人犯是不喜欢战争情报部的人,这并不奇怪。”
“想一想,少将。这几个人都是非技术人员,而且是从远离战火纷飞的地区来的,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料到会被派到福山来,因此第一类优先记忆库里不会放入他们的识别图像卡,他们显然属于第二类,小人物。一定是在他们来到福山后,那东西根据他们所扮演的角色,给他们做了鉴定更新。你知不知道他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都写在你口袋里的卡片上了。”
鲍威尔说,他的眼睛却没有移动。“是写在卡片上面。三个挖壕士兵,一个驾驶员,一个厨师,还有两个是卫生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在他们到达后一天之内就有四人死去,其他三人分别在两三天后也死了。从统计来分析,找不到适当的理由。也许他们没有恪守自己的角色而被发现,或者……”“或者什么,昆宁顿?”
“或者他们被出卖了。”
鲍威尔咬了咬嘴唇说:“这种说法不大站得住脚,即使想要向福山杀人犯出卖什么人,可怎么做到啊?是不是走到门口,高声喊叫他们的名字?你不要忘记:凡是认识这几个人的都不能来福山,而在福山是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即使平田上校也不认识他们,至少在这几个人被杀死之前,他是不认识他们的,肯定有另外的答案。”
“我想是有的。”
昆宁顿说,“我肯定有另外的答案。我和你共事这么久,不会轻易相信巧合的事的,少将。”
“你说什么,昆宁顿?”
“我是说这是你故意搞的圈套。你怎么搞,为什么要搞,我不知道。不过,我发觉你与这件事有关。”
“昆宁顿,你这么缺乏信任,摧毁了……”“七个人的生命,少将。你自己的人啊!你能够讲出理由吗?”
“当然能够。你很清楚,我总是首先考虑各种各样理由的。”
“那么,少将,如果还要继续同你共事的话,我很想听听你的解释。”
鲍威尔带着倦意叹了口气说:“攻陷福山的落木柔军撤离后不久,我们的一个先遣机动部队潜入并掌控了一座离福山城南郊约两百公里的小型无线电台。那里原先有一个翻译情报密码的设备,但这个设备已毁于战火,工作人员有的逃走,有的被杀死了。然而,从固定的碟形天线的方位来看,我们终于明白:之前,拉蒂尼娜派出的技术人员就是从这个电台向福山杀人系统发出特别指示的。当时,这个杀人系统弄死了九十多个落木柔部队军医。那时候我就知道要想找出那个杀人系统将会十分困难,但是,如果给它发送假情报,它就会不知所措,失去效用。这样的机会我还是不能忽视的。”
昆宁顿目不转睛地盯着视觉显示器的荧屏,好像在等待奇迹诞生。一会,她说:“继续讲下去吧,少将。”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怎样有效地利用这个电台。关于情报密码,或者说,给这个‘福山杀人犯’发出指示的密码,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可以向福山输送情报,但我们却收不到对方的回复。这样,我们就无法估计我们的情报是否已经收到,对方是否了解情报的内容。所以,我们只得用一个计策。”
“计策,鲍威尔少将?我们在谈七个人的生命呢!”
“你听了我的话,你的良心就会感到宽慰了。我告诉你,牺牲的那七个人根本不是战争情报部的人,他们是拉蒂尼娜的人,他们悄悄潜入我们的队伍里,被我们发觉了。我们无法重新制造拉蒂尼娜手下的人所使用的那种识别图像,因此我们就另辟蹊径,大胆尝试。我们从这些嫌疑分子中选出一人,把他的名字、官职、军衔,连同假情报,写得清清楚楚,从电台发送出去,说他是战争情报部的人,然后我们招募他,把他送到福山来,三天后他就被杀人系统弄死了。”
“从统计数字看,他可能被列入第二类待杀人员中。”
昆宁顿看了看数字,调皮地说:“你那时候还准备怎么做呢?”
“你别着急嘛,昆宁顿。”
鲍威尔神情严肃地说,“如果你再看一看这些数字,你就会发现他很可能也属于第一类待杀人员。根据我们已经获得的一点证据,我们又给第二个人做了一次试验,结果,两天后他也被杀死了。”
“天啊!”
“这下子你知道我的想法了吧。通过对那两次被杀害的两个人的试验,我们获得了百分之百的证据,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况是密切关联的,他们在到达福山之后全都死去。我们由此和福山杀人犯建立了联系。”
“这是不可能的!”
昆宁顿说,“那个杀人系统怎么能够单凭番号、官职、名字就能识别一个人?”
“这个问题我们曾经考虑过,其实非常简单。到福山的全部人员及其动态都已经记录在案,然后通过量子传真输送给福山杀人系统。各种资料佐证-----这个杀人系统能够收到,能够释译截获的情报。看来,它把各种信息情报综合放在一起,同时使用,当一个人一踏上福山的土地,它就根据库里的情报把这个人识别清楚。然后,它造了一个识别图像,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