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先来的后杀死,后来的先杀死呢?”
“我们认为这是信任程度的问题。当我们知道福山杀人系统能够截获并破译我们的量子传真情报,我们就在每死一个人后向平田上校传送情报,说那个被杀害的人的确是暗藏的战争情报部的特工。你一定明白,我们的命中率明显提高了。信任已经确立,现在,福山杀人系统完全相信它截获破译的我发出的情报。”
“过去从未想过会为一架机器伤心的,可现在真有点熬不住了。从统计上看,第二个人死后你获得了你所需要的情报。你利用另外三个人来加强你对它进攻的阵地。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可疑分子,你这样做总是蓄意谋杀,你是一个没有理性的坏蛋,鲍威尔少将。”
“是这样,不过这倒是挺聪明的。”
鲍威尔和颜悦色地说,他的两只手相互交叉着。“那么这个……”她扬起手,挥了一圈,指着战争技术部的那辆大篷车和摆了一车的电感、仪器。于是,她提高了嗓门说:“你既然懂得这么多,干吗派我到这里来?”
她烦躁地向四周望了望,眼泪即将夺眶而出。鲍威尔端详着他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大约有一分多钟的时间。她的脸蒙上了一层难以名状的表情。他从盘子里拿起一支画曲线图的笔,走到视觉显示器前面,那上面仍然留着两条曲线,曲线顶端显示出优先死亡统计数字。鲍威尔在这顶端最高处画了一个中国象棋的“相”------代表昆宁顿,然后用笔若有所思地在荧屏上轻轻敲了一下。“亲爱的昆宁顿。”
他温柔地对心不在焉的她说,“在这局棋里你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这一点你似乎至今还不明白。”
昆宁顿的心理危机持续了几分钟。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装甲车的声音,车子刚刚停下一会,平田上校随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板盒礼物。昆宁顿揩干了眼泪,她带着感激的心情接受并拆开了这件礼物,平田送了礼物即刻告辞了。“这是什么?”
鲍威尔盯着一支纤细的玻璃笔问道,这支笔仍攥在昆宁顿的手里。“这是一架摄像机,拉蒂尼娜在福山安置了成千上万架这种摄像机,平田想办法挖出了一架完整的摄像机,这些摄像机通常是用水泥封固的。挖壕的工兵在挖掘这些摄像机时,没有想到怎样保全它们,因此把它们弄碎了,这一架却是完好未损的,一定还能使用。”
鲍威尔仔细地观察这个宝贝一番后就还给了她。“你能不能叫它开动?把它挂在电视机的一个部件上,怎么样?我很想知道‘福山杀人犯’究竟能够看见多少,有多少是看不见的,就是说,从它的内部、角度去看。”
“安装电子簸扬器,正是为了起这个作用,但是从数字转换为模拟体的过程需要经过一段时间。”
她开始在档案柜里找一份特别报告,一边找一边说,“其实基础实验室已经对早先弄到的摄像机做了大量试验。”
她找到了文件,把它们打开,摊在桌上说,“那上面赫然写着:负电固体状态矩阵电路装置。固定镜头,单色的,限定分辨,光谱蓝端呈最高度视觉反应。红色反应较弱,红外线区域全无反应。”
“简要地概括一下就行了。”
他说,“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少将,就是说,它白天不是什么都看得很清楚,而夜里根本看不见,就像个盲人。”
“我想要知道的正是这点。昆宁顿,你能够多快让它开动起来?”
“你急需用它吗?”
“非常迫切。”
她皱了皱眉头,焦急地扫视了几个电路图,说道:“这些电路图全部不够格,我就去凑合着搞一个监听器来收听信号。我想,要干一个通宵,翌日,天一亮就可以搞好,把它开动起来。”
“这样可以。如果你搞好,让它开动起来时,我又不在你那里的话,你就来把我唤醒。”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拿上士的制服。鲍威尔穿上这套制服,就变成哈德威了,随后,他又拿起快速摄像机和福山街道地图。他说:“我到城里去弄点有用的情报。你要千万小心,但愿那些整形医生懂得他们所做的事情的意义!”
“如果他们不懂呢?”
昆宁顿问。“那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扮成哈德威上士的鲍威尔少将,抬脚出门,坐上装甲车,沿着预先计划的路线向旧城方向驶去。车子驶出一半路程,来到一处宽广的三角形地带。过去,这一带的周围是筠连红茶的交易市场。他看了看地图便下车步行,只见摊子上的水果和物品有的被虫吃掉,有的已腐烂,摊子上面的布篷支离破碎,还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过去,这些布篷曾为做生意的人遮蔽灼热的阳光,现在,这里变成了鬼魂出没之地。如果他想象丰富的话,他一定不难设想屋顶上空回荡着亡灵和祈祷的声音。当他走进一家小店时,发现店主从阴暗的角落钻出来,不知是人是鬼?他赶快离开。哈德威举起摄像机,拍了一张街景快照。他尽量保持着一个上士忙里偷闲的姿态,装作是趁空溜出来,聊作数小时之游,顺便领略一下当地的风情。这种情况并不特殊,换了班的士兵常常冒着风险走到城里,但很少碰到意外事故。看来,“福山的杀人犯”对孤单的个人走在街上并不怎么介意,因为他们的闲逛对杀人系统不产生威胁。哈德威意识到那个“杀人犯”已经把他的识别图像列入高度优先待杀人员档案中去了。如果它已经识破了他的化装,不再相信他的行为举止诚实可靠,那么它只需要启用电子开关,移动几个电子,就能夺去他的生命。他看不见那些注视着他的摄像机,但他相信他处于它们的监视之中。这种想法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之感。昆宁顿说过,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化装是否足以骗人耳目,除非在他被袭击的时候,无论被击中还是未被击中。关于他想寻找的那个地方,哈德威有一个粗略的看法。他的地图旁边标明着可能有的地址,它们在旧的地址簿上已经给划掉了。然而,地图上标明的地址是否吻合他心目中的目标,他无法判断,因为他现有的情报不足以为他提供这种指导。他选择了一个就近的地方。为了使心中的目标不被觉察,他故意舍近求远,绕道而行,离开大路,进入一个菜市场。雨水从屋顶的裂缝中流淌下来,展开的细布被淋湿了。从阴暗的屋檐下的鸟窝里滴下了鸟粪,滴在更多的布上,污秽不堪。哈德威驱车驶上另一条大道,他心中的目标就在这里。然而,他却装着若无其事,随便选了几个角度拍了几张快照之后,便得出了结论,这个地点并不是他所需要的。时间越久,扮成哈德威的鲍威尔暴露给“福山杀人犯”的可能性也随着增加。显然,他在这里推行他的计划的时间越长,他被发觉、被杀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然而,鲍威尔少将依旧坚持不懈,手执摄像机,一步一步走遍了他在地图上标明的地方。这些地方没有一处是无懈可击的,不过他最后去的地方也许是最佳地点,这是他走遍各处得出的结论。这时,他强烈地意识到危险,这种第六感,他不敢忽视,他相信直觉。他总算选好了一个地方,他为此高兴,于是匆匆沿原路返回,经过旧城区一段狭窄的街道之后,他很快找到了装甲车。当他完全离开城区,驶上环城公路时,他才如释重负,恢复了轻松的感觉,因为在城外应该不会再有地雷或陷阱了。车子慢慢停下,在夕阳的余晖中,他好好地看了看最后拍的几张快照,很满意,便在地图上做了明显的记号,然后驱车回家,去看看昆宁顿的工作进行得怎样了。凌晨三点,昆宁顿过来把鲍威尔唤醒。他显然疲劳过度,但当看到她的努力结出了成果时,他又亢奋起来。汽车一端的一张椅子上放着一个蒸馏台,平田上校搞来的摄像机就挂在蒸馏台上。为了使每个仪器发挥效用,她用上了各式各样的金属丝,做了许多的修补工作。监听器已从壳子里取出,荧屏上显示着明亮的图像,照亮了车厢,但有些颤动,两条回扫线闪烁不停,可是图像仍具有足够的清晰度。“千万不要碰!”
她赶忙说,“我刚刚让它开动起来,还没有时间考虑它的安全操作呢。”
她关上车厢里的灯,鲍威尔一边向摄像机走去,一边观察着监视器荧屏上自己的图像。“干得好,昆宁顿,你有椅子吗?做实验用的凳子也行。”
她端出一张实验凳,把它放在正中。“请坐在凳子上,昆宁顿。我想看看你在‘福山杀人犯’的心目中是什么样子?”
她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焦急地看着少将。他走向摄像机,仔细地调整了角度,再走回去,把反差操纵装置转来扭去,“我想这下子对了,这就是‘杀人犯’眼中所见的昆宁顿。今天别想睡觉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