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找Yvonne借了三脚架, 带着自己的相机，在苏杭的学校里待了一上午。她打卡了这座校园里每一个知名且有意思的地点，自己为自己拍下数十张照片。

　　中午她去找苏杭一起吃饭, 一张张给苏杭看照片。

　　“仔细看看这些构图。”

她提醒道。

　　苏杭看见每一张照片上，她都给他留了位置, 她的造型也很有趣, 每一个姿势都像在配合旁边的透明人。

　　“你要是想拍情侣照, 过几天我们再去就是了。”

　　乔言摇了摇手指，“不不不, 那样就没意思了。这是一种缺席的美。”

　　这是乔言的一个奇思妙想，她想打破他们俩之间总是阴差阳错的遗憾感。她想用幽默有趣的方式来自嘲, 来告诉苏杭，缺席不一定都是遗憾和伤感。

　　“等我回国后, 我要把你画上去。我打算做一本很别致的相册，到时候寄给你哈。”

乔言说着话，拿出他的拍立得，身体往后倾，现场为苏杭拍了一张她自己缺席的视角。

　　照片清晰后, 她拿出一支马克笔, 聚精会神地在照片上苏杭的身侧画了个小人儿, 小人儿长着长头发，头靠在苏杭的肩膀上。

　　苏杭看她认真的样子, 堪比当年做数学题, 还以为她这四年开括兴趣爱好，学了门他不知道的绘画技艺, 当她把画好的照片拿到他面前时, 他还充满期待。

　　结果照片放好, 他视线落下去，当场石化。

　　“女版丁老头儿？就你这画功，我求求了，别祸害我这张帅脸。”

苏杭不允许她把自己画的这么难看，刚想拿湿纸巾把她画的丑东西擦掉，忽然又停了手。

　　他把照片放好，拿起拍立得，按照同样的视角，帮乔言拍了一张。

　　乔言：“干嘛？”

　　等照片清晰后，苏杭把照片扔到乔言面前，“画吧，画一个我。”

　　“你不是嫌弃我画的是丁老头儿吗？”

乔言还是拿了笔开始画，边画边说：“我是没什么天赋，但是我认识几个会画画的朋友。放心，我会把这套照片设计的很好玩很美观的。”

　　“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苏杭问。

　　其实他更想问，难道这就是女孩子恋爱的热情，总会乐此不疲地制造浪漫。

　　“因为……”乔言抬起头，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有个朋友一直在做游戏，偶尔会请我帮忙写一写游戏脚本，现在情感交互类游戏市场反响蛮好的，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自己以后想做什么，我有点不想给别人打工，今天走在你学校里，好像有了一点想法。”

　　“想创业？”

　　乔言抿着唇点点头，“做个跟异地恋有关的APP怎么样？情侣打卡，我们还在后台提供一些异地合照之类的功能。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这就是我今天瞎想的，不许笑我哈。”

　　苏杭没评价她的构想，回到她上一句话，故作严肃地看着她：“你哪个做游戏的朋友，柏知樾吗？”

　　乔言怔了怔，撇嘴道：“你非要这样聊天也行，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苏杭俯身向前，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受他影响真的蛮大的，他不会天天给你洗脑吧。”

　　这话怎么这么熟？

　　从前柏知樾也说过苏杭给她洗脑。

　　乔言避重就轻道：“只是想想嘛，想想又不犯法。”

　　“你手上有多少钱？”

苏杭低头，把她刚刚画的照片拿起来。

　　太丑了，不忍直视。他把这张照片藏进了他的钱夹里，放在他们在2009年那张合照的后面。又把乔言拍他的那张递给乔言，示意她妥善保管。

　　乔言把照片收进包包里，小声说道：“你不是又给了我20万嘛，加上之前的和这几年赚的，还有一些没结算的尾款，可能有七十多万。”

　　“那你先做调研吧，回头我把需要用到的资料清单整理出来给你。你按照清单做调研，再一些我的书回去。”

　　“真的可行吗？我只是随便这么一想。”

　　苏杭耸肩：“听说你这几年行动力很强，运气也不错，那脚步可以试着迈大一点。钱留在手上不会生钱，你想用兴趣去实现欲望，刚好又有点资本，那就试试呗。小雨点目前经营状况不错，也能为你兜底。”

　　“我……我先好好做调研。”

乔言一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如果发现不可行，我会及时止损，之后再去找工作或者考研都行。”

　　“不要总暗示自己有难度，更不要想着后路，这样做起事情会畏首畏尾。乔小雨，你挺棒的，你得再自信一点，你建立了信念，动力才会更足。”

　　“真的吗？”

他很少夸她。

　　“真的。”

苏杭笃定道。

　　乔言松了松语气，“如果不可行，我也会试着申请一些英国的学校……”

　　苏杭做了个暂停的动作，“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女孩了，说不定马上要干大事了，收起你的讨好型人格。即便我们现在确定关系了，你也没必要想着为我牺牲什么。”

　　乔言垂眸，“我好像从来也都为你做过什么。”

　　“没做过吗？你陪了我十四年。”

苏杭伸手捧住她的脸，“我也选择了我想要的人生，没有因为你妥协，你怪我吗？”

　　乔言摇头。

　　“那就得了。”

苏杭看着她的眼睛，“我们才二十二，没什么等不起、输不起。”

　　过去会翻篇，时间还是会走得很快，等真正变强了，就没有阻碍了。

　　“你真的这样想吗？”

乔言的眼睛变红了，“我们昨天还在为这些事吵架。”

　　“你就当我大度，先放你一马。”

　　乔言听懵了，“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比别人少了那么多爱，如果他还继续跟她较劲，那他也太差劲了。

　　这是他因自尊心和醋意失去初心的四年，他曾对她说，要管她一辈子，她也说苏杭要永远跟乔言在一起。

　　那就该信守承诺。

　　苏杭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年冬天，他去了上海一趟。

　　他站在寒冬中，看见乔言从柏知樾的车上下来，柏知樾递给她帽子，她正要接，柏知樾把帽子扣在她头上，遮住她眼睛，她下意识踢了柏知樾一脚，两人嬉笑打闹了一阵子后，她才慢吞吞地进校门。

　　那年夏天，在海边，他们也是这样亲密。

　　苏杭只陪伴她走到青春期的门口，真正陪她成长，陪她走出黑洞的，是这个比他更有立场也更有底气待在她身边的人。

　　于是他又跟自己，跟命运赌了半年的气，直到她千里迢迢来找他，露出一副小心翼翼，试图取悦他的样子，拿出一副明明吃醋却“我很大气”的别扭，他终于想通了，他们依然是对方的影子，是对方的尾巴，是对方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牵绊。

　　苏杭拍一下乔言的头：“不需要听懂。”

　　乔言想入了神，心里被感动铺满，她低声道：“苏杭，其实你比我妈妈对我还好。”

　　“什么鬼话，周姨只是性格比较独，儿女心比较弱。”

苏杭笑笑，“那我不在，你这几年一定很难过吧。”

　　“很想你。”

　　“我也是。”

　　.

　　晚上苏杭加班到很晚，回到家，进乔言的卧室时，看见她已经睡着。

　　他下楼，坐到餐桌上，一个人喝酒的闻馨倒了半杯给他。

　　他问闻馨：“你不会给乔小雨喝酒了吧？”

　　闻馨睨他一眼，“人家酒量挺好的，你不会刚得了名分，就开始管天管地的吧。”

　　“名分？”

苏杭嗤笑，喝了口酒，“在我心里，我跟她谈了十几年恋爱了。”

　　闻馨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他们的年纪，点点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那什么，你爸妈打电话给我了。”

她轻描淡写道。

　　苏杭抿了抿唇，“你自由发挥。”

　　“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闻馨问。

　　“该怎么办怎么办。”

　　“行，有种。”

闻馨碰了下苏杭的酒杯，“异国恋不容易的，不要重蹈我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