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宛并没有回答有多少，而是说：“医院内的外科医生，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名，最年轻的四十多岁，其余都五十多岁，学历基本都造了假，如果说有些真本事的，恐怕只有现在的院长。”

“韩实忠？”

我说。“恩。”

沈从宛点了下头说：“他就是1872年被选中出国留学的人之一，如今已将近七十岁了，有实力但毕竟岁数大了，已经不在拿手术刀。而他也是这家医院的名誉院长，说白了就是花高价请来坐镇的，平日里根本不怎么过来。这就跟以前药堂似的，要请个厉害点的郎中坐堂看病。”

“医院里要是真有洋医生负责主刀，也没什么不妥。”

我微皱起眉头。“我的意思是既有洋医生主刀，而且我所遇见的每个死亡案例，都是在手术伤口愈合非常好的情况下，突然就死亡了，而且都是夜里，跟王刚十分类似，又都是没有家人的，这就十分可疑了不是吗？”

沈从宛叹了口气：“可是我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医护的回答也都很敷衍，我甚至想去停尸间查看尸体，看看死因到底是什么，可是却不让进。”

“对了，停尸间尸体都是怎么处理的？”

我问。“尸体过去放置一段时间后就会被焚烧。在那边的尸体多数都是死在病房没有亲人领走的，其实西方崇尚焚烧，这也会是中国未来趋势，土葬并不科学。”

沈从宛摊了下手，然后说：“不知不觉就说多了，真是抱歉。”

“不瞒你说，这些事在我心里憋很久了，也没什么机会跟人说，今天是你问起来了。既然你是豆豆哥哥，我自然是信任的，就有些收不住了。”

沈从宛淡淡一笑，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其实我挺好相处，挺热情的，也愿意主动跟认交朋友，这些本来都是我的优点，可是在这家医院却怎么都发挥不出来。我来这些日子就感受到了，自己跟这家医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他们把我当成了瘟神一般，都躲远远的。”

“也许这跟你没关系，是医院的问题。”

我劝说道。沈从宛又长叹了口气，略显伤感，随后看了眼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回去晚父母又该担心了。”

她说着起身，跟豆豆说：“姐姐明天也有班，我们白天见？”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不过你明天检查结果出来，应该就可以出院了。也没事，欢迎你随时过来找姐姐聊天。”

“好，沈姐姐路上小心。”

豆豆说。沈从宛离开，此时食堂里除了我们已经没人了，打饭大妈苏蓉拿着抹布出来，开始挨桌收拾，来到我跟豆豆这桌时，我询问：“一会儿你要去给那个王罗锅送饭？”

“收拾完了就去。”

苏蓉一边擦桌子一边回答。我跟豆豆也吃完了，将餐具递过苏蓉，然后询问：“你觉得王罗锅识字吗？”

苏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几秒后她说：“应该识一些简单的字，以前他来时也会看那个牌子。”

苏蓉指了指。买饭窗口上方的牌子，上面写着菜系，还能够炒菜：“我觉得他应该认得，知道自己点的是什么。”

“以前他还过来要炒菜？”

我问。“恩，不仅如此，有时要一盘菜，还会打杯酒喝。就坐在角落，不过只有几次，后来就在没有这种情况了。”

苏蓉用抹布擦了擦我们面前的桌子，然后拿着餐具离开了。我跟豆豆起身离开食堂，回到了病房。上到二楼，路过护士站时，发现今夜值班的是薛满满跟李雨。是薛满满在医院外救起豆豆的，所以见到她后，特意从护士站里出来，抱起豆豆，摸了摸额头说了句：“也不烧了，看着精神状态也不错。”

早上时她又不是没见过豆豆，此时的热情显得有些突兀，我在一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薛满满一只胳膊抱着豆豆，另外一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不过就是太瘦了，以后得多吃些才行。”

豆豆怕痒，被弄得咯咯直笑。薛满满不摸时，豆豆突然表情严肃看着薛满满说：“那你得把我送去有钱人家才行，天哥哥家太穷了，养不胖人的。”

这话不仅薛满满愣了下，就连旁边的李雨也愣了。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随后我走过来从薛满满身上抱过豆豆说：“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随后便抱着她回了病房。回到病房我放下豆豆，她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看向我说：“今晚就算我出事了也不会有问题的。”

我正将带回来的时候给兜兜倒上，听见豆豆这样说，回头看向她：“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说的是假如，带走我的人不会让我有性命之忧的。”

豆豆一脸认真地说。“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这样反倒让我有些担心。豆豆摇了摇头，随后说：“没人跟我说什么，只是……我怕你太为我担心，而乱了自己分寸。心乱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容易出错，更何况是查案。”

“我感觉你神情不太对，特别刚才，你为什么对护士长没头没脑地说了那样一句话？”

我来到豆豆旁边坐下，然后说：“既然你说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事千万别瞒着我，一定要跟我说。”

“那是当然了。”

豆豆淡淡一笑。这时灯突然灭了，四周陷入漆黑，豆豆钻进被窝，盖上了被子。我也回到了床上，扭头看向豆豆这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桌子上吃食的兜兜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隐藏在了黑暗中。房间窗帘开着还能有月光照射进来，能提供些光亮，不过此时窗帘拉着，就更黑了。耳边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必此时吴勇已经在医院外，准备潜进来了吧？苏蓉应该也已经把饭送去给王罗锅后离开了，那些背地里，今晚要对豆豆动手的人，是否也已摩拳擦掌，早已安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