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区安静极了，听不见任何声音。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护士过来检查病房，路过我跟豆豆所在病房时，并未进来，只是用手电晃了下，便直接去了下一间病房。用了二十几分钟，完事后，我听见走廊里护士薛满满的声音，应该是对李雨说的：“今晚警觉点儿，八号病房里的病患还未醒过来。”

“已经几个时辰了，按说麻药劲儿早就应该过了，这人怎么还没醒？”

说话的是李雨，声音不太大。我站在病房门口的位置，稍微给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听见了两人往回走时的对话。“所以让你紧盯着点儿，要是有情况直接找医生上来。刚才检查体温有些高，呼吸也断断续续的，人能不能活就看今晚了。”

薛满满叹了口气，然后询问：“今天值班医生是谁知道吗？”

“乔医生，刚才下楼吃饭时见他过来聊了几句。”

李雨答。对话到此为止，紧接着两人朝护士休息室那边走去。我仔细品了一下两人对话，说得倒是没任何问题，甚至也在为病患考虑，毕竟八号病房那个被炸断腿的小伙子刚动完手术，而且先前送过来时就已经流血过多。能否救回来的确是未知数，更何况如今还未醒，晚上会有很多变故。只是听薛满满的意思，难道她今晚并不会在医院值班，只留下李雨一人？我探头出去，走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将门关上走到病床边儿坐下。豆豆没有任何动静，兜兜在房间哪个角落也不知，我看了一圈，并没找到那双在黑夜中能发光的眼睛。“豆豆，你睡着了吗？”

我轻声问。“没呢。”

豆豆轻声回答，然后翻了个身：“我在想一件事儿。”

“在想什么？说说。”

我躺回到病床上询问。“医生给我抽血，做检查，是不是在确认我身体是否健康，没有没有什么隐藏着的疾病？我听说血液里也会产生疾病隐患。”

豆豆轻声说：“要是查出问题，估计我就安全了。”

我没跟豆豆提起过崔莺说起过的坊间流言，关于医院拐卖儿童的，可从刚才豆豆对薛满满说的那句话，包括此时说的，似乎她在朝这方面怀疑。“为什么查出问题就安全了？”

我故意询问。“有问题的孩子不会有愿意接手。”

豆豆直接说完，安静了几秒又说：“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儿，但只是一些片段，很少的片段。天哥哥，实话对你说，自从进入医院我就总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以前来过似的……”“来过医院也很正常。”

我深吸口气说：“现在孩子出生都会打防止鼠疫的疫苗。也许是你父母带你来过，你要是记起了他们的样子，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找到家人，让你们一家团聚。”

“很可惜的是想起的这些事里没有父母。”

豆豆轻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了。我起身下床，走到窗户位置，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拿出怀表看了眼。现在九点四十分，上半夜住院的病患并不一定都会睡下，凶手肯定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段下手，并且现在吴勇应该已经潜进医院了，让他多盯着点儿。我想去停尸间看一眼……这样想着，我对豆豆说：“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豆豆没回答。我走出病房，摸索着找到崔凤生所在病房，开门走了进去。刚进去一个黑影便闪过来，直接伸手掐住我脖子。“是我。”

我说了句话，吴勇这才放开。跟吴勇面对面，但彼此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子。他松开后我轻咳了声：“我打算出去一趟，你听着点儿豆豆病房那边。”

“放心好了。”

吴勇轻声说。我朝崔凤生病床那边看了眼，我进来后他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便想起下午时他的状态非常不好，于是询问：“他还好吧？”

“刚才我进来时，他跟我说了句话，说我过来他就放心了，然后就睡下了。”

吴勇轻声细语地说：“好像吃了止疼药，说是肚子不疼了。”

“那就好。”

我舒了口气：“那你就在这边守着吧。”

刚要开门走出病房，我又停下动作，回头询问：“组长咋定的？”

“明儿早，好戏开场。”

吴勇回答：“已经跟上级开过会了，事儿闹起来报警后，直接开调查令，到时重点搜查你说的那几个地方，手术室、停尸间以及贵宾病房。”

“医院要是不报警怎么办呢？有备案吗？”

我还是有些担心。“有，已经安排人了，就算医院不报警，围观群众中也会有人报警，干预此事。”

吴勇停顿了下，淡淡地说：“听组长说上级这次一点儿顾虑都没有，全力配合咱们部门的行动。但有一点，要将案件彻底查清。不过……”“不过什么？”

我急忙问。“因为以前几起报案，警察也有出警，董莉好信儿，就去当年负责调查的部门打探消息去了。你也知道，董莉可是咱们部门一枝花，之前组长嫌申请人一级一级太慢，都是让她出马的。”

黑暗中吴勇嘿嘿笑了下，然后又恢复正经说：“根据董莉打探到的情况，当年的调查其实很敷衍，警察局就是走了个过场，就是询问了情况，然后从中在医院方跟受害人放做出调解。”

“那当年警察明显就是偏向于医院啊？”

我微皱眉头。“可不就是这样，不过也不能因此说警察局里收受贿赂，只是民初警察机制才开始取代保甲制，本就混乱，任务职责并不明确。董莉也分析是这方面原因造成的。所以以前跟医院相关的案件记录都不全，是从民国十三年张根儿的报案记录才算完善，档案里有了口供、案件经过等等记录。”

吴勇一口气说道：“这种事儿就不太好追究了。”

我想了想，吴勇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没在深究，而是打开病房走出去，一路摸索着下楼。本是想从后门离开，但过去时发现后门锁上了，于是来到正门。门卫室里点着蜡烛，烛光闪闪，郭大福正坐在床边喝着酒，嘴里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