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爬床惊魂后,夏悠悠已经没心思再睡了,便一直看医庐记录册,待清晨吃过早点和药,方慢条斯理地补眠。但夏悠悠低估了手握重兵的宠臣的分量,还没睡两小时,便被接二连三登门探望的人吵醒了,“……”真tm够了!夏悠悠暴躁地拽住被子蒙住脑袋捂住耳朵,试图忽略门外的吵闹,但萧启的身躯耳力一流,她还是听到如意县主嘲讽道:“哎呀高杏,你这般不适,干脆回府歇着吧?表哥本就伤重,若叫你风寒传染,岂不是更加难受了吗?”
“咳咳我咳戴着面纱……待得表哥醒来,远远瞧上他一眼便能心满意足,又怎会传染表哥?倒是你咳……我听闻你前夜被表哥赶出廉亲王府咳,今日怎的还有脸面前来咳咳?表哥瞧着你怕是厌烦得很吧!”
一把虚弱且不停咳嗽的女声响起。“表哥如今有了意中人,若厌烦我,定也不待见你个病秧子,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听说了吧?表哥费尽心思藏在府中母女二人,伤重刚醒得知人离开了,甚至焦急忙慌为其奔波买尽贴身物品。”
如意县主道:“我可见过那女子,容貌虽受损,可医术确实了得,她带在身边那孩子长得呀~跟儿时的表哥足足有七八分相似,瞧着两岁多三岁的模样儿,表哥可疼得紧呢!我只是不小心摔了而已,表哥便要打杀我一众婢仆泄愤!”
“你抱病探望又有何用?表哥想见的人,见了会开心的人又不是你!”
如意县主噼里啪啦地输出,“你瞧上他一眼,他的伤口又不会更快愈合,满身病痛何苦非要遭人嫌呢?”
“咳咳咳他是我敬重的表哥,若咳咳……若他当真寻到意中人,咳自会恭喜他。”
那虚弱女声持续咳嗽道,“你声音小些,表哥还在睡觉,莫吵到他了咳咳……”“……”夏悠悠听得翻了个白眼,已经吵到了亲。而且许是职业病的关系,她甚至听咳嗽分析起病理来了,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替萧启受这些苦嘤嘤嘤!夏悠悠翻白眼翻得眼皮儿都要起火时,听得一把熟悉的女声柔柔地笑道:“如意县主误会了,那母女二人当真只是将军故人至亲罢了,先前受伤暂且歇在王府精养,痊愈便自请离开了,坊间传闻又怎可尽信呢?”
如意县主丝毫不给面子地冷嘲,“这怎么是坊间传闻呢?本县主明明瞧见了,二表哥到底是如何珍视那女子与那小孩的,虽咱们几个关起门来也算一家人,可安王妃不能罔顾事实说话吧——”“大嫂没有罔顾事实说话。”
夏悠悠套了衣服,推门出去道:“你们吵到我了,人看到了,都散了吧!”
瞧得燕子在凉亭里招待三人便吩咐:“送客。”
“咳咳,表哥这肤色是怎么了咳……瞧着不像是正常晒黑的,是什么毒物残留在体内了吗咳咳咳咳?我带了可解百毒的紫丹金贝草和泥虫黑参咳咳咳……若表哥不嫌弃咳咳,可咳咳可以收下吗?”
夏悠悠循声望去,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孩以丝帕捂住嘴巴,偶尔或急粗或短促地咳嗽着,眼白浑浊泛青带着红血丝,她一抬手,便有两个丫鬟打开捧着的锦盒,露出名贵珍稀的药材。凭原主记忆,夏悠悠知道女孩是嵘国公府的文杏县主,也是萧启舅舅最宝贝的幺女,自幼因体弱鲜少出门,便是原主也只在某年春节晚宴见过一小面而已,那一次的宴席里,文杏县主还只逗留了一盏茶时间。夏悠悠未语就听亭内那年轻妇人笑着柔声道:“我跟玉竹学着做了些药膳糕点,想给王爷惊喜,阿启能帮着尝尝,看是否会合王爷的口味吗?”
“……好吧。”
夏悠悠受原主满脑子的记忆影响,婉拒的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答应下来了,只因眼前的年轻妇人除了是安王的侧妃萧启的大嫂,还是原主的闺中密友兼姑姑家的表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夏悠悠过去落座,却隐约嗅到一股子跟雨后松针似的木香,这年头的人最喜欢用各种熏香熏衣,周遭各种各样的香味过于杂乱,叫她一时半会闻不出到底是谁身上散出的,便状若无事地喝茶吃糕点。她也顺势婉拒文杏县主:“药材名贵,县主体弱,还是留着自用吧!本将军伤势经众位御医和大夫精心诊治已无大碍,只稍静心休养一段时间足矣,不劳各位挂心,更不需再送什么来了。”
夏悠悠是大夫又是女子,自然看得出来这两药材于文杏县主身体大有益处,可文杏县主却特意抱病也要探望送礼是什么意思,虽然她挺馋那株紫丹金贝草,但她不想让文杏县主误会。闻言,文杏县主失望地低咳起来,急得眼睛都红了,水盈盈一片却又强忍着委屈道:“表哥怎的此行剿匪回来像是与杏儿生分了咳?即便表哥有了意中人咳咳咳咳……或是他日娶了夫人咳咳咳,杏儿也还是表哥的妹妹呀咳咳咳……”又是意中人又是他日娶夫人,说得跟真似的。夏悠悠暗暗翻了个白眼,光凭她们先前的拌嘴就能想象得到坊间的传闻到底有多么离谱,但还是问:“坊间又传了什么?”
“只是些流言蜚语,何必在意。”
安王妃不欲把事情弄大。但如意县主却迫不及待道:“坊间传闻表哥于边关时识得一女大夫却始乱终弃,叫女大夫带着孩子寻到廉亲王府里来,还道你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与她成亲,特将母女二人送到禹王府安置,跪求禹王收她做义女——”“……”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如意县主又继续道:“如今整个京城皆知护国将军剿匪重伤,一醒便亲自替意中人买尽贴身物了,表哥那夜又何必瞒着我呢?若是早知道夏大夫是表哥心尖上的人,如意哪儿还会无理取闹呀?”
“坊间的传闻向来喜欢添油加醋颠倒是非吸引眼球,夏大夫初来京城时伤重,身边又带着个患有怪疾昏迷不醒的小孩,王爷念她乃是阿启救命恩人之徒,便留在府中照应一二,但她痊愈醒来自觉留在王府不合适,为阿启治疗后已自请离开了。”
未等夏悠悠发话,安王妃已慢声解释:“如今她又是阿启的救命恩人,阿启多有照料亦是正常,那时若非她刚巧在,怕是阿启的手臂难保,说起来我们廉亲王府还未好好感谢夏大夫呢!”
“本将军还以为坊间能编出什么离奇的故事来呢!原来又是这些俗套戏码,大嫂何须较真去解释?谣言止于智者,若谁信了那才是贻笑大方。”
夏悠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可不是吗咳咳咳……也就只有如意天真地以为坊间传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吧?殊不知表哥向来是个惹人非议的传奇,人们偏爱津津乐道咳……前些时候表哥去西北平乱咳咳咳……”文杏县主气恼道:“咳咳不还有人谣传表哥流连青楼,几乎被妓子杀害吗?咳当真是可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妒忌表哥的狗东西,专门散播这些谣言!”
萧启是东燕的战神,东燕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拼命保下来的,手握重兵等于拿着许多人垂涎的蛋糕,盯着他非议他抹黑他,企图拉他下马取而代之的人自然多如牛毛。夏悠悠不知道萧启本人在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反正她是习惯了的,毕竟在现世时她三天两头就得上各种杂志的封面或者热搜,触不到她底线的,她都懒得大动干戈浪费口水一一解释。她心念电转之际,便听得如意县主恼火地拍桌道:“高杏!你少在表哥跟前诋毁我愚昧无知,偏信坊间传闻!有些事可是我亲眼目睹过的,表哥到底是觉得没必要解释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通篇下来承认没有否认也没有,尽是安王妃在粉饰太平!”
如意县主瞪过文杏县主又转头盯着夏悠悠道:“若非大表哥,这一众婢仆早就因为那女人被仗责而亡了吧?表哥为我的玩笑与我这般置气,分明是因为把那女人放在心尖上爱护!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吗?那孩子究竟是不是表哥的?”
“我不觉得我的私事需要向你或者向谁交代。”
夏悠悠从容地把小点心塞进嘴巴吞下后,方慢条斯理道:“他们受刑是因为你这个当主子的莽撞,破了立下的命令,而非夏大夫的原因,莫把自己的责任推到无辜的人身上。”
“这是廉亲王府,你以为本将军的命令是摆设吗?再有下次便是我哥的面子,也不会好使了。”
夏悠悠凉凉地扫过如意县主身后那些诚惶诚恐跪下的婢仆,她尽量学着萧启生人勿近的冷漠阎罗样,朝安王妃指了一道小点心便起身要走。文杏县主匆忙唤道,“表哥咳咳……既然表哥不需这些药材咳,不如咳咳咳咳咳……杏儿转送夏大夫以答谢她费神救下你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