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把一瓶寒药和几瓶可以改变液体的药交给萧启,告诉他详细的驱除尸人的法子,便披上流苏面纱,摸出沧歌给自己的那支紫玉小笛子吹起来。而萧启则趁着她扰乱暴走的尸人时,出面和那些武林正派人员或官差交流,把解决方法落实下去。刚欲走的邬家人和那瘦弱书生,听得动静纷纷顿住脚步,邬家兄妹自然认得萧启这极具特色的蓝皮肤,忙拉着瘦弱书生一同见礼。萧启冷然地用下巴指指被捆着的女孩问,“可还有如她那般发狂的人?”
“没有了。”
邬玮直言道。萧启倒出几颗乌黑的药丸给邬玮,“喂她吃一颗,带她到县衙候着,若是沿途遇到发狂的人便同样处置。”
邬玮千恩万谢,激动地问道:“护国将军可是有法子救家妹?”
“你别高兴得太早,本将军不会医,是云川郡主勉强有一法子可以治疗,但并不能叫人痊愈。”
萧启淡然道。邬怡脸上的喜出望外当即成了明显的厌恶,还在邬玮给发狂少女喂药的时候,怒然把要拍落在地,“四哥哥怎敢喂八姐姐吃那云川郡主的药?便是云川郡主害得十妹妹殁了!”
萧启不乐意看到有人诋毁夏悠悠,糟蹋夏悠悠的药,冷冷地看着邬怡这个npc。他那仿如盯着死物的目光叫邬玮惊惶不已地捡起药丸,大声责备邬怡道,“九妹妹休要胡言!北镇抚司早已查得一清二楚,十妹妹所服之药是被生了歹心的丫鬟掉包成毒,如今这药乃护国将军亲手所赠,又怎会发生你担忧之事?”
邬玮吹干净药丸沾到的灰尘,喂进邬八嘴里。萧启警告道,“若平阳侯府对北镇抚司彻查的事实有所质疑,可写折子向陛下提出重审,若已认定结案结果,便莫作诋毁,本将军往后要是还听到如此言论,就当平阳侯府存心诬陷郡主,论罪而处之。”
邬怡到底不敢当着萧启的面儿恣意蛮横地耍任性,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着唇垂首。邬玮不得不维护道,“平阳侯府谢云川郡主和将军赠药,邬四定谨记将军提醒叮嘱家妹讷言敏行,还请将军念在家妹近日遭遇多番变故,年幼难以自持份上,饶恕她这一回。”
萧启轻瞥邬怡,不欲就此揭过去,“本将军看她根本不觉得自个儿出言无状。”
邬玮扯扯邬怡的衣袖子,示意邬怡好歹认个错,却听那瘦弱书生道,“将军气吞山河日月入怀,何必因几句不痛不痒的胡言,便为难小姑娘呢?”
“她糟蹋的诋毁的又不是你的善意,你有何资格代替他人宽恕她的胡言?”
萧启凉凉地扫了瘦弱书生一眼。邬怡没想到萧启会因为夏悠悠紧抓着几句话不放,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留情地向平阳侯府发难,再如何他们平阳侯府也是两任昊王妃的娘家,区区几句话便执意打他们的脸,顿觉屈辱地咬咬牙。可邬怡再恼恨再不情愿也只能迫于廉亲王府的权势,屈膝福身,忍不住哽咽道:“是邬九出言无状,请将军恕罪。”
萧启既满意又不屑一顾地转身而去。他一走,邬怡便愤恨地抹着泪花,埋头朝来时的路跑。邬玮生怕南城这场祸乱叫邬怡也出了事儿,忙嘱咐两个丫鬟和小厮追人回县衙,随即拉着杵在原地四处环顾的瘦弱书生道,“我很感激郁兄为家妹仗义出言,可郁兄万不该如此顶撞护国将军——”“你进京备考,要借住在嵘国公府,莫不是忘了嵘国公府就是护国将军母戚,日后与护国将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惹了护国将军不快,图什么?”
瘦弱书生郁金傻笑道,“我就是看不过他堂堂男子汉竟为几句话便欺负小姑娘,往后在嵘国公府远远瞧着他躲着避着便是了,我本意也不想麻烦老姨母,可祖母拉下面子谋求了,我也不好再推辞……”**夏悠悠躲在暗处吹笛子扰乱尸人,克制尸人的破坏能力,萧启用武力镇压或是集中那些企图分散的尸人。那些还能出力的武林正派人员和官差寻来十几个大瓦缸煤油和烈酒,撒了药搅拌成乌黑黏液,便想方设法把尸人塞进沼泽似的大缸里,放火后齐齐压着铁板子焚烧。夏悠悠吹笛子吹得嘴都麻了,终于喘了几大口气儿,又因喉咙瘙痒而咳嗽,呕出一口浊血便觉晕眩,脱力地栽倒在墙角时,萧启闪身跃过来扶住她。“你这身子到底怎么了?”
萧启拧眉问道。“累。”
夏悠悠下意识用握着笛子的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疲惫间并未注意一滴血迹落在金铃铛上转瞬便消失,只觉小腹涨坠的冷,四肢吹了风也僵僵的,缩瑟地往萧启怀里靠去。萧启确实跟个大型暖宝宝似的,胸膛与臂膀的肌肉结实,靠着便叫人觉得舒服。夏悠悠忽略萧启往自个儿额头探温度的大掌,摸出几瓶药水吨吨地喝下,方觉得抽走力气的疲惫缓解了一些。这时,官差和几个颇具气势的江湖男女老少走过来,领头的白发老者带头拱手:“我等谢过护国将军和云川郡主出手相助,云川郡主可是哪里受伤?若需要帮忙,我等义不容辞!”
夏悠悠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摸出几个瓶瓶罐罐的药道,“这是尸毒的解药,但凡被尸人抓伤者皆需服用,否则尸毒会蔓延成疫,还请大家马上集合伤患,到县衙免费领药。”
又嘱咐官差道,“我需要大夫帮忙,你们把城里愿意帮忙的大夫都带到县衙。”
待人散去,萧启拧眉道,“你这般身子还要救人?”
夏悠悠看着不远处一片狼藉的屋檐下,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抱着倒在血泊中的父母悲鸣哭泣,就算有人伸出援手,也不愿意离开至亲冰冷的尸首,苍白地扯扯唇角道:“力所能及而已。”
坏人作恶手起刀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可苦的永远是无力反抗又偏生被拽进漩涡的普通人。夏悠悠吃过药后精神了不少,“走吧,去县衙。”
萧启抱着她不动,“你先告诉我,你这身体怎么回事儿?什么病?”
来南城的一路上小肉团生着闷气哭唧唧的,却什么都不肯说。“痨疾。”
夏悠悠轻闲得仿若在说笑一般,“早发现早控制,养得好,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
看着萧启皱成一团又蓝呼呼得丑兮兮的脸庞便忍不住叹气儿道:“我这身子充其量就是弱一些,易疲乏畏寒冷,偶尔咳嗽,急了吐点儿血,可你这一时黑一时蓝的肤色,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悠悠真不想生理期跟他交换身体的时候,顶着这张蓝呼呼的皮儿。“你少胡来气我,我定能快些痊愈。”
萧启不满地瞪着夏悠悠脸上赤裸裸得大写加粗的嫌弃,抱着她起身,足尖一点便飞身跃起,掠过亭台楼阁。南城有大大小小七个县一个镇,临湖商街这一大片便是最富庶的鼎湖镇,大半个鼎湖镇被烧毁得宛如废墟一般,随处可听到撕心裂肺的悲鸣和哭泣,而邬五爷指挥大批官差灭火救人,建立临时住所安置伤者和老幼病残,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坐在上堂的邬五爷一看到萧启和夏悠悠,便紧张得满额头冷汗地走下来作揖道:“下,下官等候萧少卿与云川郡主已久,云川郡主可是哪里受伤了吗?”
忽听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亲!”
夏悠悠刚从萧启怀里下来,就被跑过来的小肉团抱紧了腿,满脸写着不高兴,便摸头问道,“怎么了?”
“耳朵遭罪。”
小肉团郁闷地朝后院看了一眼,“有个拎不上台面的,一直哭哭吵吵的。”
邬五爷紧张的神色多了一丝难堪,却只能硬着头皮请着夏悠悠和萧启进内院道:“没想到鼎湖镇此番横祸还叫小女莫名惹上疯癫咬人的毛病,小妇伤心得厉害,免不得有些吵闹,听闻郡主愿意治疗,不知——”夏悠悠几人一走进中庭就听到妇人冲天哭嚎,还夹杂着邬怡和另一名少女抽噎的安抚,确实吵闹得很,“可以治疗,但无法叫她痊愈。”
几人刚刚跟着邬五爷走进一间厢房,便有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哭哭啼啼地扑到邬五爷身上,撒着娇哭道,“老爷呜呜呜,您一定要救我们珠姐儿呐!”
邬五爷下意识心疼地把人拥进怀,想到身旁的萧启和夏悠悠,又不得不尴尬地把人推开,“行了行了!护国将军和云川郡主来了——”那花枝招展的妇人后知后觉地擦着泪花朝萧启和夏悠悠福身见礼,哭哭啼啼道:“请云川郡主救救我家珠姐儿!”
邬五爷忙追问,“云川郡主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可以治疗却无法痊愈?那珠姐儿会如何?”
夏悠悠道,“不治疗撑不过两天而亡,若治疗便会一世痴呆。”
就算发狂少女只是平阳侯府旁支庶出,邬五爷要养她一辈子也不成问题。邬五爷和那花枝招展的陈姨娘晴天霹雳地愣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