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几人回到衙门后院客厢时,房内多了两个身影熟悉的人,可气氛却诡异地对峙中,直至众人寻着声响唰地朝她看过来。“……”戴着一整个虎头面具的禹王深邃的眼眸浮起一抹狐疑的思量。禹王身侧戴着一整个狐狸头面具却身形瘦小暗带老态的男子,甩给沧歌一封信,用年迈而浑厚的声音道,“你师父给的。”
夏悠悠愣了一下方想起来这是千柳的声音,便听沧歌颇是失望地道,“师父又闭关了吗?”
戴着狐头面具的千柳道,“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说罢懒懒散散而去。戴着虎头面具的禹王未发一语地跟上,与她擦肩而过时更是耐人寻味地弯了弯魅力四射的眼眸。夏悠悠又茫然又疑惑地看着沧歌,又瞧瞧显然没有表露真实身份的禹王和千柳,待人一走,忍不住问沧歌道,“他们是——”沧歌收起那封信道,“我师父的师兄和仆从。”
“……”贵圈真是人均演员呐!夏悠悠又问顶着自己身体臭着一张脸的萧启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仿佛下一秒便要打起来。萧启裹着薄绒披风拢了拢汤婆子道,“他们闯进来寻人,寻不着便问我是谁,说了又不信。”
确实没想到这位半途激活的副本BUG禹王会这么敏锐,竟然问了两遍他是谁。夏悠悠若有所思地把蜜饯子交给萧启,“准备下雨了,我去收拾,我们到驿馆歇脚,待雨停便启程回去。”
驿馆就在官道边上,到时候叫驿丞备了马车来去皆适宜。“郡主——”沧歌愕然间对着萧启的身体(夏悠悠魂穿中)喊出这么一句后,屋内几人纷纷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连忙转头去看夏悠悠的身体(萧启魂穿中)接着道:“这就要回京了吗?”
“南城最是闻名的映山街(临湖商街)大半被烧毁,听赫连纲所言,朝廷还要和武林正道联手追击邪魔歪道余孽们,你便是受了伤也要参与议事吧?我们没必要留在此处占用资源。”
萧启顶着夏悠悠的脸敷衍地道:“倒不如早些回京,待日后千灯节盛况时再来。”
千灯节正是春天结香花开时。事实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沧歌眼下却不愿意夏悠悠这般离开了,可如今身份又没有资格挽留她,只得掩下思量道,“沧某这条命是郡主救的,他日郡主有任何需求,沧某定万死不辞!”
萧启顶着夏悠悠的脸儿忍下满腹不以为然,幽幽一笑:“沧盟主言重,我卖的是你师父的人情,恩义自有他偿还,不劳沧盟主费心。”
沧歌笑得坦率明朗道,“当徒弟的自要替师父分担,何况郡主救的又是沧某,这份恩义如何能叫师父独力偿还?如今师父已闭关,轻则三五七月重则三五七年不知所踪,郡主有事儿,还是直接寻沧某更得宜。”
夏悠悠懒得搭理顶着她的脸儿,幼稚地跟沧歌拌嘴的萧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问道,“赫连纲呢?”
“筹措的善款出了差错,他去卖面子了。”
萧启嗤笑道,赫连皇后船上的人最近翻了几个,赫连纲这最想挣脱家族的人,为家族利益却不得不奔波,也真真是辛苦了他,追着夏悠悠来南城,竟凑巧保下邬五爷的乌沙。“便给他留个口信吧。”
夏悠悠拎着行囊唤来衙差,借用衙门的马车载他们几人去驿站。没想到邬五爷收到消息,还赶来送他们。衙门后院门口,沧歌一抱拳道:“恕沧某此番没法远送护国将军和两位郡主。”
小肉团趴在马车的窗口处,摘下脖间戴着的小玉佛递给沧歌,叮嘱道:“莫要忘了给我讲故事的承诺,带着它便可寻到我啦~”“沧某得空定给小郡主写信讲述武林趣闻轶事。”
沧歌忍俊不禁地接过小玉佛。小肉团伸出一根手指。沧歌宠溺地跟她打勾勾,听她一本正经道:“骗人是小狗。”
遥远天际的大片乌云随风卷席而来,阴沉沉地闪过一道闷雷时,瞧着不太结实的衙门马车,晃晃悠悠地启程了。窄小车厢里,一窝小野兔几乎都关在旧竹笼里,小肉团只抱着一只最大的把玩。夏悠悠与萧启肩膀抵着肩膀地坐着,借着宽大蓬松的披风遮掩给他把脉,“感觉身体如何?”
萧启低低地咳嗽道,“冷。”
夏悠悠如今身上也没有能随时掏出药来的空间,迟疑间萧启便挤进她怀里抱着她的腰道,“如此便好多了。”
“……”这厮又在玩什么把戏?夏悠悠不明所以地愣了半响,方抬臂揽住萧启的肩膀,稍倾便听到这人又轻又慢的均匀呼吸响起,顿感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还真睡着了么——”想了想,到底把人拢到怀里一些。小肉团吃着糕点,跟身旁的野兔子交流完,转头一看便见她家大爹爹亲昵地抱着她家娘亲睡着了,喜滋滋地跟刚取了名字的野兔子甘松,以腹中兽语道:「若这一世大爹爹和娘亲能修成正果,我们每个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甘松争着圆滚滚的眼眸瞧瞧夏悠悠和萧启又看着小肉团,「若此番结局需要你付出性命,又当如何?」小肉团定定地看着夏悠悠,半响弯起眼眸笑了,「母妃给予我生命,却没能照料我长大成人,叫歹徒一再算计了去,是娘亲明知道我母戚害了她还愿意赠予我幸福,我当然愿意还她一世快活。」娘亲还是邬优时,她便知道,是外曾祖父(老烨国公)和祖母(赫连皇后)把避子药给了平阳侯夫妇(邬优的父母)的。外曾祖父和祖母只想给她寻一个拥护她的继母,就算不是邬优也会是别人。所以就算邬优拥护她照料她更多只是城府算计,她也没法讨厌这个确实给了她一点儿母爱和温存的继母。直到夏悠悠出现,真心实意地教她学识与道理,给她庇护,赋予她自由的选择。上一世,是她选错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驿馆。萧启没醒。夏悠悠颇觉新奇地打量萧启魂穿中的这张脸,这一看就觉得轮廓五官似有哪里不一样了,疑惑间便听萧启梦呓呢喃了什么,附耳凑近时方听清楚他道:“师尊——”“娘亲还睡着,大爹爹不如直接抱娘亲上房吧?”
小肉团把那笼子野兔交给出来接应的驿丞,回头看向车厢里的俩人。夏悠悠对萧启充满力量感的强壮身体适应得那叫一个良好,抱起她自己那干瘪瘦弱的小身板不难,于是收起叫醒萧启的打算,把人抱到驿丞打扫干净的厢房。途经大堂时,看到一个八九岁却贵气非凡的孩童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用膳。而跟在身后的小肉团正一本正经地嘱咐驿丞,“娘亲身子不适要待在暖呼呼的屋子,备炭炉,备红茶,晚膳也要备一些南城特有的特色佳肴,还要酒噢,另外除了赫连表伯父和沧盟主还有莫庄主,谁来了也不见,莫叫人扰了娘亲。”
小肉团大方地塞给驿丞一锭金子。驿丞惶恐的毕恭毕敬,瞬间变成狗腿的热切了,“下官谨遵香朗郡主吩咐!”
夏悠悠轻手轻脚地把萧启放进被窝里,后知后觉嫌弃地撇嘴腹诽:也就是看在这具身体是自己的,否则哪儿会叫这厮躺得这么舒舒服服的?随即坐在床榻边看着萧启这张拧着眉头的睡脸出神,她对原主的模样记得清楚,对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模样更记得清楚,先前瘦得凹凸不平棱角分明的脸,如今长了一丢丢肉,五官和轮廓稍稍丰润,却长得越发像二十一世纪的自己。这很离谱。她只是在空间给自己加了几颗小痣而已,可现实生活却把这副身躯搓圆摁扁捏成另一个模样。而发生在她身边离谱甚至不可思议的事儿实在太多了,多得夏悠悠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一个巨大的漩涡,越陷越深,越深越不见底儿。也不知道到底儿的那一天,又会看到怎样的光景?夏悠悠抬手抚去萧启睡梦中拧紧的眉头,蜡黄青白的脸色瞧着柔弱,叫人忍不住勾起嘴角,“难得煞神也有这般模样,当女子尤其我这般身体的女子,不容易吧?”
萧启偶尔在睡梦中低咳,这一回咳得急了,生生呕着血醒了,瞧得夏悠悠递来的手帕,便接过擦嘴,虚弱地沙哑道,“就没有什么药,能叫这咳嗽稍停一下吗?”
“有的,一帖药一百两银子,将军身子病症得服三帖药方有效,将军需要吗?”
“趁人之危乘机打劫,你最近缺了银子想干什么坏事呢?”
萧启差点没气得朝她脸上再吐一口血,算计还要算到她自己的身体上,虽说如今是他在承受痛苦,可她真是半点儿不怕自己的身体损了伤了。夏悠悠露出奸商独有的黑心笑容,“谁会嫌钱多呢?难道将军因药贵了一些,便亏待自己吗?”
萧启扯过夏悠悠的手臂,把她大半个身子都拽下来轻笑道,“若你今晚留在这,我加一个零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