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赫连纲也顾不得自己身受重伤,飞身拦住挥剑的萧启。而同来的几个年轻男女更是以凡人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挡在老头子跟前,一个个掏出武器严阵以待地盯着萧启。赫连纲忍下一嘴腥甜道,“将军!冷静点儿!我以性命担保老祖宗一定不会伤了郡主——”“你们何足以与她相提并论?”
萧启冷然地打断赫连纲虚弱的劝说,以强大的内力震开他的阻拦时,周身莫名涌起一股陌生又不受控制的巨大能量,促使他挥剑朝那几个围攻上来的年轻男女时下了杀招——“——萧启,别!”
夏悠悠话音刚起,浑身仅剩的一丁点儿力气仿佛被人抽离,不受控制地如木偶一般歪倒在地时,捕捉到萧启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一抹深邃又妖冶的红光。萧启听到夏悠悠气若游丝的遏止,及时收起狠戾杀招,一剑猛然插在地上,叫大地颤动不已,风涌出狂乱的气压,互相拥挤间,不可控地形成无数刀片,粗暴蛮横地摧毁方圆百里的花草树木,就连周遭已有防备的人们,用法术抵挡间也被擦破了皮肤衣裳!风止震动停。万物肃静。夏悠悠肺腑翻腾地喷出一口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萧启已闪身而至,抢也似的把夏悠悠揽进怀里,眼角余光触及那把还插在地上的轩辕剑,心里便已然有了怀疑道,“你怎样?哪里不舒服?”
“我——”夏悠悠如纸片般无力地倒在萧启异常温暖结实的怀抱里,驱走老头子刚刚一剑架在她颈窝处的刺骨冷意,只是如今连说话也费劲了,身体像是干渴频死的鱼,精神状态却清醒而明晰。“言灵术以魂魄作缚,附之轩辕剑以灵为食,你每每使用轩辕剑,轩辕剑便会吸收她的魂魄精元,直至抽空三魂七魄。”
逍遥公轻巧地一挥手便消去腮边的小血痕道:“不然,你以为区区凡人之躯,能承受上古神剑的威力,驾驭上古神剑吗?”
“此术可有解法?”
萧启问。逍遥公沉疑地看着萧启,掐指一算后半响未语,陷于神思中时,便听赫连晴焦急地苦声央求道:“师父您救救郡主吧?郡主真的是个好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无辜,老夫乃至整个神霄派自不会见死不救。”
逍遥公看向夏悠悠,此女子原就是残魂碎魄之人,所以反噬明显,命格大凶,古怪得连他都算不出个一二来,半响斟酌地道:“鬼域乃魑魅魍魉聚集之渊,已被七大仙门九大玄宗合力封印百年,郡主何来的鬼域之物?又是何人所教已失传的上古禁术?可知这言灵缚魂御魄,生死与共,所幸将军只是凡体,未曾习得灵力——”“——逍遥公没必要离间我二人。”
萧启蹙眉打断道,“若她魂飞魄散,我存活于世也没有任何意义。”
夏悠悠无力地扯扯唇角,“我只是个凡人,不知道什么鬼域,只知道这是朋友所赠的小笛子。”
只是半句话已叫她疲惫不堪地昏昏欲睡,又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道:“也不知道什么上古禁术,言灵缚魂御魄,只知道我们即将要被妖怪杀死的时候,是这个法术救了我们。”
逍遥公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头一回听到一个半人半鬼半精怪的残魂碎魄,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个凡人的,这心情复杂得比知道仙门玄宗妖魔鬼怪,乃至整个世界突然陷入封印而灵气停滞的时候,还要一言难尽上几分,“……”忽然,数道劲风如流星划落,姿态翩然地现身在众人跟前,十来个男女老少仙风凛凛,超凡脱俗,显然是隐世的高人,未待众人反应,又有一道身影掀起微尘而来,如陡峭悬崖危险的青松,提着剑直指夏悠悠!来人速度如闪电,萧启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挡在夏悠悠身前,利刃清晰可觉地穿透身体——“住手!!”
赫连纲刚刚被赫连晴的同门师兄扶起来,惊怒交加中,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朝那人扑去,一把抓住那人还要使力往深处插进去的剑,目眦欲裂道:“为何屠戮无辜?”
夏悠悠怔愣间分不清那滚烫地溅落在自己眼睛额头上的,是萧启被一剑穿透肩膀的血,还是赫连纲徒手抓白刃的血,只听握剑的白发老者冷酷无情地道:“天生异象,灾星祸种临世,死不足惜。”
夏悠悠差点儿听笑了,她穿个越,怎么就成灾星祸种临世了?你们这世界妖魔鬼怪横行,还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若是还有得选择,她连夜改航班改交通工具,甚至宁愿跳海游回国,也不穿来这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好吗!“都是什么老掉牙的封建迷信?仅凭几个字儿,就想从我身边夺走她——”萧启体内沸腾的内力一震,生生断去白发老者的宝剑法器冷嗤,“——少他妈妄想了!!”
话音未落,周身萦绕出一股森然的黑气!夏悠悠敏锐地察觉萧启眼中又若有似无地跳跃着一道妖冶的红光,直觉不能让萧启就此沉沦,无力地提醒道,“萧启,冷静!”
可他仿若未闻,周身阴郁森然的黑气逐渐更加具象化了,于是再疲惫困乏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一把圈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因她所察众人未察,在众人眼中萧启只是气势暴戾逼人地诡异翻涌,众人有所防备他即将爆发时,却看到夏悠悠亲向萧启,随即周遭的气流正常了,于是齐齐不明所以地一愣:“??!”
只有夏悠悠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化解了一场天昏地暗的大危机,也察觉到唇舌相交间,虚脱干渴的身体像是得到雨水短暂滋润的旱地,连胸口的火烧火燎感都减缓了,骇然惊疑之际,推开恢复神智后主动进攻舔缠不休的萧启道,“冷静点儿。”
夏悠悠于空间掏出一颗镇痛止血的药喂给萧启道,“不要因为别人,做出令自己后悔不已的事儿,可以发疯,但不能成魔。”
他那偏执入骨万物皆可抛的模样,真跟电视剧里走火入魔似的。“嗯。”
萧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体内那股子奇异又轻易失控的力量,可能不太妙。夏悠悠虽然还是觉得火烧火燎的身子哪哪都不舒坦,但还是庆幸误打误撞下恢复了不少力气儿,同样塞给赫连纲一颗镇痛止血的药后便环顾周遭所谓仙门玄宗的男女老少,事发时除了赫连晴惊呼赫连纲出手,就再无一人阻止了。视线最终定在那想一剑送自己下地狱的白发老者,夏悠悠问道:“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自问还没行过恶,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是灾星祸种临世?掐指一算?还是凭命格定论——”“以短短几个字便否定我的人生,你或你们所有人毕生追求的通玄问道,就是要扼杀无辜于摇篮里,以偏概全,美名其曰成就那所谓的大义吗?”
夏悠悠一字一句讽刺至极地道:“如此狭隘拘束,如此意慵心懒,如此自私自利,便是再给你们修炼个一百年,也成不了仙!”
“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也配教训我等?”
一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地提着厚重的长柄刀朝夏悠悠刺去!然而就在他的刀尖距夏悠悠还有一掌宽的距离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现,一脚把这中年男子踢飞出去!“这屁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一个橙褐色武夫打扮的年轻和尚,翩翩然地落在夏悠悠跟前,朝周遭的仙门玄宗人冷笑着道,“我藏茗山的人,也是你们能教训的吗?玉华宗是不擅交际不屑结盟,不是人都死绝户了!”
“如闻,你什么意思?公然包庇灾星,这是铁了心要与我等仙门玄宗决裂吗?”
一中年妇人呵斥质问,其余人也愤愤然地大声附和道:“早有听闻玉华宗弟子跟魔教牵扯不清,我看玉华宗此番存了歹心想坏我们诛妖邪卫正道,同盟会议从不参加,同盟事务总是推辞,同盟考查全是缺勤,他们这样还算什么仙门玄宗呐?”
“就是!一门掰着手指头数下来也就三个人吧?搞得自己多么了不起似的!每回仙门玄宗合作驱魔除妖,他们什么时候出过力?反而总是绊我们的脚!上一回玉华宗的弟子不就横空跑出来执意放走鲛人吗?”
几个明显带着私怨的仙门玄宗人尤其热烈地高声嚷嚷着拱火。夏悠悠万万没想到这护在跟前,身形健美而匀称的高大和尚,竟然就是落败佛寺的住持,借由贤妃之手交给她集梦铃的如闻大师。如闻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丝毫不知道客气地嚣张道:“一门三人又如何?仙门玄宗求的是道,问的是心,成的是大义,你们广纳子弟人多又怎样?近百年来谁门里修出一个大乘来了吗?再天赋异禀的撑死也就练成元婴而已,少仗势欺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硬扯那些有的没的了!想动我藏茗山的人,先问过我的鸣鸿刀吧!”
说罢,周遭的风云凌乱地涌动。如闻身前凭空冒出一团赤色火焰,滚滚燃烧间,化出一把长有三尺的刀。刀锋深刻锐不可挡,气势霸道地发出威慑力十足的嗡鸣和震压。刀意狂肆间,逼得不少仙门玄宗的人也难以承受地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