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
“什么?”
“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
萧启一愣,“这是值得记着数着的事儿吗?”
夏悠悠意味不明笑道,“这般连名带姓叫我作甚?”
萧启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悠悠微弯的眼眸,眼球里充满了浑浊的红血丝,眼皮还带着一些浮肿,眼角也微微发红,瞧着跟喝醉了似的,可半夜下来,她没有丝毫醉态,而且总觉得她肆意笑靥下藏着深深的悲伤:“你哭过吧?我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夏悠悠笑容一窒道,“你怎么知道我哭过?”
“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萧启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夏悠悠也没打算隐瞒萧启,反正就算吃了那劳什子玉山倾忘情药,也只是忘了她一个人而已,其他人原就与他多有牵扯的,于是沉静道,“我们受蛤蟆妖所困时,南城被大批妖邪控制,叫百姓互相厮杀,迫害沧歌堕崖而亡了——”“往树林逃离的暗卫们,大多都被妖怪残害而亡,盛瑟也被那个想偷袭我们的妖怪吃了一条手臂。”
萧启骇然,“颜二他——”夏悠悠连喝几口酒方继续道,“已把他的遗体交给颜世子,还有凤争也死了。”
“!!”
萧启噌地站起来时碰倒桌边的酒坛子,叫酒坛子滚落在地,碎出一地宛如此刻心情的狼藉。“连凤争也——”凤争是他每次重生后,都会马上去救的孤儿,是他在破游戏里最信赖的得力助手和唯一朋友,无数次同患难共生死冲锋陷阱,重生了那么多次,他从未想过凤争会在这番变故里就这样没了。“嗯。”
夏悠悠重重地颌首,她也是今夜方知道,凤争如今变成一棵树,且不说生死期限未有定数,就是那个上古禁术一开启,凤争就离不开她身边了,一旦超出固定距离,凤争便会枯萎而亡。她既然要离开萧启,那凤争在另有活路前自然也得跟着她离开,与凤争一番商量后,便干脆以此简单说法成为正论,免去各种各样的麻烦。夏悠悠平静地把自己喝过几口的酒坛子递给萧启道,“在你昏迷时,我们已按照凤争本人的遗愿,就地葬在驿馆旁边的树林里,没有立墓碑,只在新坟旁的树干上绑了红绳作记,你们主仆间定还有话要讲,我便把剩下的事宜交给你了——”“那里还葬了许多暗卫,记着去送他们一程。”
萧启接过夏悠悠的酒,猛地喝了大半坛,沉沉地应道,“嗯。”
夜风忽然大作,于沉静中吹动整个山间的树林枝桠,仿佛发出寂寥的哀鸣一般。萧启刚坐下,视线受大风影响地一晃,便觉面前的夏悠悠有些模糊了,扬唇未语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夏悠悠一把按住就要从萧启手中摔落的酒坛子,这一坛子菖蒲酒便是加了玉山倾的忘情绝爱酒。她拎着酒坛子走至萧启跟前时,一只湛蓝色的毛绒蜘蛛于萧启发冠后钻出来,跳到夏悠悠肩膀上。夏悠悠指腹轻轻地似抚还摸地扫过萧启趴着的侧脸,扬唇道:“萧启,我们各自努力,顶峰再见吧——”说罢看向院中忽然露出形迹身影来的应如闻,仰起头便把坛中余下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就在夏悠悠失去意识,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时,应如闻瞬间移动一把接住她,另一手凭空抓出一张黄色的朱砂符箓,施法后贴在萧启身上,失去意识的人儿便自主地往自己的厢房走,随即,带着夏悠悠和盆栽似的凤争,连夜御剑回京城了。**三日后。禹王府南苑。夏悠悠一醒便懵了,“冲虚真人的玉山倾是不是过期了,我怎么还记得萧启?!”
应如闻与她大眼瞪小眼,扑哧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这便说明师尊待他并非情爱呀!”
夏悠悠满脸复杂地倒回被窝,“……”没想到这药还怪严谨的咧!应如闻顿下忍不住由心而发的幸灾乐祸的笑意道,“我已按照师尊吩咐,把你先前写的信交给安王,他很满意此番交易——”“我也去见过燕帝,以民福与国祚等利害,说服燕帝下旨隐瞒你与萧启的往事,在圣旨里额外加了九重法术做禁制,听了圣旨的人都会下意识起誓,此后便不会再有人提起你和萧启的过往了。”
“嗯。”
夏悠悠随口应道,“萧启回京了吗?”
“还没有,以他情根深种的模样来看,估摸还得要昏迷一段时间呢,安王着手调查之际也另外派了人去南城接他。”
应如闻又补充道:“萧启派到嵘国公府盯梢的春枭楼女杀手,也如师尊嘱咐,停了任务结了账,让她回春枭楼去了。”
“哦~”夏悠悠又问,“月川和团团出发去青屿山,沿途还顺利吗?”
应如闻道,“有我的灵侍和萧启的两名暗卫护送,自然好得很。”
夏悠悠伸着大大的懒腰起床,“嗯,你出去吧,我要更衣——”她的话音未落,应如闻便掐了个法术,叫身穿亵衣的夏悠悠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崭新衣裳,浅紫打底儿,深紫与玄黑层层叠叠地交错,更甚至搭配了华丽的首饰道,“师尊可满意?”
夏悠悠往镜子跟前一照,颌首之余朝他竖起大拇指道,“审美在线。”
窄袖便于动手,肩膀处别出心裁地扭出简单的花朵造型,坠在两肩前后的长长轻纱随着动作与微风曼妙地飘散摇曳。满头华丽珠翠中还别着一朵盛放的眼熟的紫藤花,如点睛之笔地叫此番装扮添了几分灵动。也就在这时,杜鹃轻敲门扉问道,“郡主可是醒了?”
夏悠悠没想到杜鹃已经回来了,欢喜地应答间,叫她进来,又示意应如闻出去。应如闻知道夏悠悠此间回来禹王府是想干什么的,倒是没再黏糊着自家师尊,一个法术便在杜鹃进来前消失了。杜鹃是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进来的,没想到夏悠悠已经更衣梳妆了,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陌生的衣饰,怔愣间,夏悠悠已自顾自地接过热水搁置一旁,拉着自己到偏厅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先前嘱咐你的事儿,可以不用理了。”
夏悠悠像是跟朋友聊天儿一般,给两人倒了杯还温着的红茶。“回府有两日了,正想告诉郡主,你先前嘱咐的事儿生了变数呢。”
杜鹃道。夏悠悠问,“什么变数?”
“我以寻亲的名义住到组织里的表哥家,便有人给表哥下套,要他赌输钱,欠下大笔债务,还用表哥的性命逼迫我,我假意答应了,他们要我回府作内应,把郡主日常通通告知他们——”杜鹃道,“我后来请组织里的人反跟踪他们,便发现那些人全都被人除掉了,连踪迹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知道萧将军叫楠花盯梢嵘国公府,便去跟她交流了一番,就在郡主被‘掳走’没多久,有人把文杏县主藏在各府各地的‘眼线’拔除得一干二净——”“文杏县主身边的得力帮手也被人套了麻袋打残了,剩一口气儿那种,她囚禁在地下室的饮血阁主胖大海也被偷了,盛怒之下气得吐血昏迷了,姜乘风一直给她保着一口气儿,但至今没醒。”
夏悠悠始料未及地扑哧笑了,“罢了罢了,这件事儿就这样到此为止吧,你的任务也是时候结束了。”
杜鹃一愣,难掩眼中的慌张问道,“郡主此话何意?”
“我要离开京城了,归期未定,你原来就是春枭楼的人,我与盛瑟交易方叫你留在身边保卫,如今我不需要人跟在身边了,你的任务自然也就结束了。”
夏悠悠拉过杜鹃的手紧握道,“不是因为你有哪里做得不好,我不需要你了,是我要离开了。”
“你可以回春枭楼继续原来的生活,也可以留在禹王府跟在潘嬷嬷身边,更可以出去开个店做正经买卖营生,去留皆随你心意,唯一不可以的,就是再留在我身边,我从未把你当成婢仆,所以希望你此生平安顺遂地活着。”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夏悠悠掏出几张叠成一卷的银票塞给杜鹃,一把抱着杜鹃道,“禹王府永远是你的家。”
杜鹃怔愣间,眼中浮起一层水汽,酸涩厚重地凝结成珠,一滴紧接一滴地滑落,随即像是下定决心那般,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字一顿道,“我愿跟着郡主去往天涯海角至死也不悔!”
夏悠悠感受着落在肩膀上的滚烫湿润,忍俊不禁地弯起眼眸,“傻丫头,若喜欢我,更应该好好地为自己而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