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辉可不信,在他眼里,秦家就是惊险狡诈的代名词,都是大地主过来的,家里能有什么好的。“爹,你别被她唬了!他们一家子都没什么好人,穷得几个大队都快知道他们家了,怎么就突然多出这么一块肉来!肯定是偷的。”
“那她干嘛说要告大队去啊?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钟辉冲老钟叔做了个表情,继而转向秦璞玉劝说道:“秦璞玉,我知道你们家不容易,可你看看咱们这,谁家容易了?不管怎么说,偷东西都不是好事情。你们家成分差,再担个偷东西的罪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秦璞玉静静地盯着他,没有说话。钟辉被她那怨恨又冰冷的眼神瞪得心里毛毛的,顿了半响才继续开口:“后果就是,你们家肯定有人要去坐牢,不是你就是你哥,要不就是你爹。”
“我!没有!偷东西!”
钟辉见她软硬不吃,气得跺脚。“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我们对你的同情,你还得感谢我们家呢。”
说着,他拿着那块腊肉,转身就拽着他爹要离开。秦璞玉瘫坐在草丛里直接尖叫起来,凄厉地嘶吼声响彻整座山林,傍晚归巢的雀被她吓得一轰而出,乌泱泱地飞在村子的上空。“救命啊!!!!!”
钟辉和老钟叔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虽然有些自私贪婪的性子,可终归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时间竟然慌乱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父子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村子里已经开始有人出动,他们都听到了树林里传来的喊叫声,三两成群的开始往这边走,甚至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趁手的农具。钟辉和老钟叔前后踯躅,不知道该不该跑。眼见着速度快的村民已经跑进了,如果视力好十有八九都看清父子两是谁了。钟辉心一横,赶紧把腊肉塞回了秦璞玉的手里。她垂着头,看着怀里的腊肉,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怎么回事?谁在这喊?”
先过来的是住的最近的郑拴柱,他三十五上下,正是壮年的时候,人虽然不说多魁梧,但庄稼汉,一身肌肉,精瘦却也有力,此刻又拿着一把看起来十分锋利的镰刀。钟辉和老钟叔十分规矩地站在原地,努力的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想跟来者起任何冲突。“怎么了怎么了?”
一连又赶上来几个人,他们看到了草丛里的秦璞玉,又看到钟辉父子两个,顿时大家都有些想歪了。“钟辉!你个王八羔子,你怎么干这种事!!”
钟辉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手猛烈的挥动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没把她怎么样!”
老钟叔拍着大腿喊道:“误会啊!都是误会!”
来人可不管这一套,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秦家的姑娘被人在草丛里糟蹋了,不然还能怎么解释?钟辉眼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彻底忘了刚才跟秦璞玉说的话,指着她义正言辞地道:“是她!是她偷东西啊!!”
“什么,偷东西?”
几个村民有些狐疑地看向草丛里的秦璞玉,眼尖的发现她果然正紧紧地抱着那块腊肉,护得小心翼翼。“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去大队说吧。”
于是在一帮人的簇拥下,钟辉、老钟叔和秦璞玉被带到了大队。钟辉的那一脚不轻,秦璞玉感觉自己走路的时候,肚子里还是有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即便如此,她始终都没有松开手里的腊肉。大队长陈胜利看到是秦家的人被带过来,顿时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又要故作正经,摆着架子十分严肃地问。“你们谁说说什么情况?”
钟辉急于脱罪,赶紧站出来解释:“陈队长,是这样的,我今天跟我爹从隔壁村回来的时候,路上我有点急,想去解决一下,谁知道就看到那边的草丛有人走过的痕迹。你们知道的,那边都是刺丛,还有一条深沟,基本上没人去那里的。所以我就好奇,到底谁去那么隐蔽的地方,就顺着痕迹进去了。”
“进去一看,她就趴在草丛里,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裹。好家伙,你们都不知道,拿东西裹得可仔细可严实了。我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把东西拿过来。一拆发现里面竟然是这么一大块腊肉。”
说话间,秦璞玉虽然捂着肚子,但还是恶狠狠地,冷冷地盯着正在说话的钟辉。钟辉幽幽地瞄了眼她,故意往旁边躲了躲,说:“你们想秦家什么人啊,他们家哪有条件搞这么大一块腊肉,十有八九是偷的。”
说完,他还冲秦璞玉纵了纵鼻子,用以示威。陈胜利十分讨厌秦璞玉现在怨恨的眼神,尤其是眼底的那种犀利,跟秦振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十分不客气地冲秦璞玉吼道:“说!肉是谁家的!!”
秦璞玉二话不说,直接将肉拍在陈胜利的桌上,说道:“你自己看。”
陈胜利这一眼就知道了,肉不是村里人做的,这边人没有将肉熏制再腊的习惯,都是腊了再晒。能做这种肉的,就只有住在那后山上的老胡头了。“你怎么会有这个肉?你还说自己不是偷的?”
“你说我偷的,你有证据吗?”
“你说你没偷,你能证明吗?”
陈胜利的气势自然压过秦璞玉,一句话噎得她应不上来。这个时间,天都已经黑下来了,没人敢上山去找老胡头下来对峙,那就没人能证明秦璞玉偷没偷东西。“反正我没偷。”
秦璞玉不服输。此时,外面传来了有些怯懦地道歉声,不用看,就知道是秦文辉,他点头哈腰的,跟每个人说着饱含歉意的话,活像个清末晚期的太监。秦璞玉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仰着头站在原地。秦文辉进来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那大块腊肉,眼神在上面至少停滞了十几秒,都没舍得挪来。就感觉他再多看一眼,口水都能流下来。陈胜利恶心地看着他,拍了拍桌子。秦文辉嬉皮笑脸地冲他点头。“陈队长,这是怎么了啊?”
“有人说你女儿偷东西。”
“什么?偷东西?”
秦文辉眼睛转了转,立即知道了那块腊肉的来历了。二话不说,几乎瞬间收敛了笑容,转身就甩了秦璞玉一个大嘴巴,她几乎站不稳,往后连退了几步。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直到她退到墙角,才勉勉强强的立住身体。“大姐?大姐!!”
小妹哭喊着从人群里挤进来,冲到秦璞玉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秦璞玉低头看着妹妹,揉了揉她柔软发黄的头发,想要安慰她两句。结果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得旁边人一身,就连秦文辉脸上也沾上了血迹。他整个人突然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陈胜利也震惊了,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秦文辉站在原地,左右张望,摊着手,慌乱地解释道:“我没用力啊!我真没用力……”秦璞玉像是个随风飘摇的蒲公英,轻轻柔柔的,就这么顺着墙,缓缓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