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赵晓惠不太愉快的表情，秦振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倒是陈春生先笑出声。“哎，我跟你说，赵晓惠在我们厂可是很受欢迎的，你可别气着她。”
秦振帆耸耸肩，有些无辜地说：“我没啊，我怎么会气着她。”
“你刚才说的话就挺气人的。”
秦振帆细细品味陈春生的话，得出结论，他只是为了赵晓惠未来好，毕竟如果现在努努力，考了个大学，以后发展前景真的会好很多。“她要考大学了，不比在这厂里当播音员强啊？这里又不能干一辈子。”
赵春生瞅着他，调侃道：“哟呵，你小子口气还真不小。国营厂，铁饭碗，你不知道？而且，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秦振帆撇撇嘴，说：“哥，有句话你听过没，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什么东西是绝对长久稳固的。”
“那人家赵晓惠也是有背景才能进得来，多少人羡慕她，你也不能一上来就打击她。”
“我那不是打击她，我是在告诉她事实。哦，对了，她怎么进来的？”
“她爸呗，应该觉得她那成绩，考大学肯定费劲，不如趁早出来给安排工作了。”
秦振帆有些急了，想想自己妻子上辈子好歹考了大学的，虽然落榜了，但至少有个高中毕业证啊，怎么这会突然就进国营厂了。“糊涂啊！”
他感慨了一句，心里想着下次再见赵晓惠一定要好好跟她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陈春生被他彻底逗笑了：“你还真是跟别人想法不一样……你怎么关心人姑娘，看上了？要不我给你搭个桥？”
秦振帆摆摆手，十分自信地说：“不用不用，这事我心里有数。”
陈春生摇摇头：“你可别太自信，还是那句话，她家条件好，人又长得不错，追她的人挺多的，你要是真有那心可得抓点紧。”
秦振帆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搞钱上，暂时真的没办法谈感情这回事。“春生哥，我还有点事，先不跟你聊了，我再去茶场看看。”
“哎！你这是来干嘛了啊？这么急？”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有时间一定再来看你。”
说着，秦振帆便道别陈春生，往茶场的方向走去。其实他这样也并不是完全在漫无目的地碰运气，他知道现在的社会状况是什么样的，大批返乡的知青回来了工作没有安排的，但是人要吃饭，总有一些人会想些歪门邪道来搞钱，这会还不是矛盾爆发最激烈的时候，不过已经在酝酿了。秦振帆就想看看，自己家周边这风暴，酝酿的如何了。虽然小地方风浪小，可是能逼的农民自己寻出路的时代，风浪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走运的是，秦振帆刚来到茶场门口，就看见了哄闹的人群，只见场门口，一群人正将几个小年轻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揍着。那三个小年轻也不是吃素的，对方至少比他们多一半的人，但是在被揍过几拳以后，他们竟然意外地占领了上风，轻松地将出来打架的这些人，给逼得连连后退。为首的小青年穿着洗得有些掉色的橄榄色背心，朝地上淬了口血。“王八蛋！你们有本事让厂长出来跟我们对峙，凭什么不给我们安排工作！”
“我看你们几个小子想造反！工作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们自己没本事还想上班，我呸！白日做梦去吧！”
“狗日的！我们他妈的哪点不比你们强，你们凭什么能干，我们就不能干！”
“滚滚滚！厂长说了，今年就是安排不过来，你们自求多福去吧！赶紧走！别在我们这碍眼，小心报公安把你们抓走！”
“妈的，一群砸碎！”
“你骂谁呢！你告诉你！少在我们这正经单位门口闹事啊！”
说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工人，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铲，是那种一铲子就能给人脑袋削半个下来的人。“你们回去告诉王良才！这他妈是国家的规定，你们必须给归乡青年安排工作，你们要是不给！你们就是违法违规！我们要去上访！去告你们！！”
只见这青年越说越激动，眼看着原本被几个劝架的压制下来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秦振帆站在一边，仔细观摩着，这时看门的大爷冲他摆摆手，皱着眉头劝道：“小伙子，别看了，赶紧走。”
秦振帆好奇地问：“大爷，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你没看这边都没人看热闹吗？你也别看，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农村来的吧，你赶紧回去，这边老见血，一会打起来再误伤了你。”
“怎么会老见血？他们是知青呐？”
“啊，你不知道啊？回不去原籍了，本来说这边给安排工作的，结果还一个都安排不了。”
“怎么安排不了呢？这不都是国营厂，铁饭碗吗？”
老大爷闻及此，轻轻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哎，酒厂效益好，我们这茶叶也卖不出去啊，饭都吃不饱，谁还买茶叶？也就逢年过节，买点送送人。这平时，你看看，你进上好的新茶，全都销不出去，再入个梅，就全完了。年年亏损，那还能在扩招工人啊。”
秦振帆点点头：“这茶叶销不出去确实问题大，那咱们这就没有想点其他的办法？”
“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都是给你多少指标，你去收，收了你来产，可是产了卖给谁呢？年年都要跟农民收茶叶，堆在这里老鼠都不吃。”
秦振帆点点头，原来那会人人说铁饭碗的国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穷途末路了，也难怪工人越来越多，效率越来越低，其实都是有缘由的。“要我说，这几个小伙子也没错，干嘛非得把人打成这样啊。他们不也想吃口饭吗？要是都能吃上饭，谁还这样啊。”
秦振帆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现在厂里的工人一门心思的只想维护厂区的安全，再说跟他们比，这帮人可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哪里瞧得上风吹就倒的知识青年。“其实他们不止一次来闹事了，偷过东西，搞过破坏，哪次不是挨揍。”
“每次都挨揍还要来？这心里得多大怨气啊。”
说着，秦振帆的脖子伸得越来越长，惹得门卫老大爷频频侧目。“我说你小子，让你走呢别看热闹，一会再把你算进去。”
“这事，不好解决，看来不给他们一份工作他们是不会消停的。”
眼看着工人们又要动手，秦振帆突然吼了一句：“哎！打人犯法！”
顿时，吵闹的人群冲他看了过来，一时间面面相觑，都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