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谁呀?在这多管什么闲事?”
有人气势汹汹地问道。秦振帆见状想要往外走,谁知被门卫大爷拉住,一个劲地劝说:“别掺合别掺合,为你好呢。”
秦振帆索性也就不往前走了,就站在原地说。“我这不是路过的。”
“路过的关你他妈的屁事!”
秦振帆突然笑了,接着一秒变脸,说:“你要这么说话可给你们工人阶级丢脸了啊,我看天天报纸上宣传光荣的工人同志,这也不能张嘴闭嘴就是妈,解决问题全靠打吧。”
秦振帆的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让原本气势汹汹地工人们顿时懵住了,而且仔细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有点道理。这时他趁热打铁地说道:“各位大哥,你们在我眼里可都是劳模,咱要这么打人,有点破坏形象了。”
说完,那位原本骂他的工人竟然真的稍微收敛了点脾气,站直了身体,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你一个路人不要瞎掺和,不懂就别说话。”
“哎,大哥大哥,我都在这看半天了,我能发表一下我的建议吗?”
看秦振帆这么礼貌,说起话来还乐呵呵的,竟然真没人反对。“我的意思是,咱不管怎么样,以多欺少肯定是不对的。”
眼见有人要反驳他,他赶紧接了一句,“但是!他们要是做了对厂不利的事情,确实也该惩罚,有问题结局问题嘛,报公安抓人,或者找他们说的那个王良才出来,到底怎么情况解释清楚啊。”
“啧!你懂个……”那个屁字还没说出来,又被这位工人大哥给吞回去了。“小兄弟,真不是我们不讲理,是他们老是隔三差五的来闹事,我们也没办法好好上班啊。厂里也是有规章制度的呀。”
“那确实不应该。不过大家也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啊,他们要是能有工作,那还至于如此啊。你们说对吧。而且,伟人说得好啊,我们要人民大团结,不能一遇到事就搞分裂。”
“没搞分裂啊!你别给我们扣帽子。”
“那你们不搞分裂,倒是坐下来好好谈啊。”
说完,现场瞬间沉寂了,没有一个人敢接这话茬。倒是旁边一个戴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讲话慢条斯理的开口了。“我说小同志,这可不是搞分裂的行为啊,这是我们按厂里的规章制度来办事啊。他们违反了规章,就应该受到处罚。”
“厂里的规章管厂里,他们就是普通民众,归宪法管,怎么着也不该你们厂里的规章来管他们吧,那你们怎么不上首都去管管首都路上犯法的人呢?你看看给他们打的。”
戴眼镜的同志也被秦振帆说的哑口无言了。他最后来了个收尾:“大家都是老百姓,真看到工人阶级都以暴制暴的,以后全学会了,大家以工人阶级为榜样嘛,也以暴制暴,那以后社会不得乱套啊。”
争论的时候,旁边还三三两两的聚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居民,眼见着影响确实要往不好的方向走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冲工人们使了个眼色,然后一群人立即松开了三个挨揍的小伙子。他们明显不服气,还要上去评理,被秦振帆一把拽住了。工人们已经掉头回原岗位干活去了,门口很快就剩下了他们几个。秦振帆耐心地劝道:“别去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呸!这帮王八蛋就是吃软怕硬,捡软柿子捏,我今天就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软柿子。”
秦振帆看看他们,说:“你们都这样了,挨了好几回揍了,见着厂长了吗?”
气势汹汹的小年轻们,一下子偃旗息鼓了。“牙掉了,嘴歪了,脸肿了,自己亏了,也没弄回来那工作。”
“你小子谁啊,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风凉话。”
“嘿,我可是好心路人,帮你们解决了被群殴的问题,你们不感谢我,还反过来嘲讽我?你们是没看见那几个壮汉手里拿的铁锹吗?吭哧一下,好的,你们缺胳膊少腿,差得,你们脖子搬家。”
三个小年轻互相对视了一眼,说:“你少忽悠我们,再说了,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还真敢要我们命不成?”
秦振帆点点头:“这年头,谁不是光脚的。饭都吃不饱,命值几个钱。”
一番话说的众人百口莫辩,竟然都耷拉下来了脑袋。“妈的,真是倒霉!就差这半年,不然我们肯定安排上工作了。”
“那你们怎么没回原籍?”
三个小伙纷纷撇过脸去,半天都没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头卷发的小伙子开口了:“城里也回不去,都找不着工作了。安排不过来。”
秦振帆点头:“那不就得了,哪边都安排不过来,你们在这闹,回家不还是得闹。其实就是赚钱,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你看看这厂里的人一个个光鲜亮丽吧,其实他们也在苦苦挣扎。”
“他们?挣扎?你该不是脑子坏了说这种话吧。”
“真效益好差你们这几个岗位?”
“还不就是那个王八蛋厂长,故意找我们麻烦,看不惯我们所以才不让我们进厂的。”
秦振帆皱着眉头问:“这话说的,你们同期的有人安排工作了吗?”
这时有个身材最矮小皮肤黝黑的青年突然叹了口气,说:“没有,大家情况一样。其实我们也知道,他也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但是,我们跟你农村的又不一样,我们没工作,想种地都没机会,吃不上饭怎么办?”
秦振帆点点头:“其实我倒有个方法。”
垂头丧气的几人见到秦振帆这自信满满地模样,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先问问,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我是南方。”
“多南?沿海吗?”
那人仔细想了想,说:“快了,但是还没那么南。”
“那你们呢?”
“我离着不远,杜原省,中间的位置。”
“那也不错,挺好的地方。那你呢。”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长头发小哥,乍一看颇有些摇滚艺术家的气质,他手插着口袋,挑眉说:“我,北边。”
“那这不就齐活了。”
“怎么就齐活了?”
“你知道这场现在茶叶都滞销吗?”
三个青年皱着眉头,摇摇头。看来他们光顾着自己闹,完全没在意厂里的真实情况。“今年收的春茶,到现在销不出去,马上就要梅雨季节了,再这么存着,可都要坏了。”
“那他们不是活该吗?”
说着,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秦振帆也不说什么,他知道这帮人已经被逼到了极限,毕竟连命都顾不上,横竖都是死的人,绝对不在乎冒一些风险,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我和你们一样,种地同样吃不饱,顿顿是白薯。”
“怎么,你这意思,你跟我们一样惨呗?”
“我是想,咱们,能不能想个路子,把这些茶叶给卖出去。”
“我草,兄弟,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振帆皱着眉头思忖了一会,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敢这么说?你不怕被抓啊?”
“怕被抓就没人干这事了吗?难道全国就我们四个快饿死了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