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庄后院的主居内,被褥铺整齐地铺在床上,屋中摆设精致、清雅,一尘不染,看得出时常有人在此打扫。脱了鞋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灵儿才问起了这一路来见到的古怪事儿。“后院没下人吗?”
从进门到回屋,她只看见前院两个下人。“你在这儿养胎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莫长歌轻声解释,那两名下人大字不识,且又聋又哑,即使知道什么,也无法说出去,当然,这仅是明面上的,大宅暗中,还有数十名身手高强的隐卫保护。“原来是这样。”
他想得果真周道。灵儿一心以为来此是为掩人耳目生产,以防到时生出双胞胎兄弟,引起祸端。“堂屋里那人是谁啊?这儿的管家?”
替她掖着被角的手指微微一顿,莫长歌眯眼笑道:“那人身份特殊,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你生产完,本王慢慢讲给你听。”
“哦。”
灵儿乖乖点头,没再这件事上计较。“一路车马劳顿,累坏你了,早点歇息,别胡思乱想。”
莫长歌在床侧哄灵儿入睡后,方才悄然出门。温柔如水的笑靥徒然一冷,漫步往前院而去。堂屋里,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在木椅上,一双幽黑的眼紧盯大门,似在等着谁找上门来。“儿臣见过父皇,”莫长歌翩然入厅拱手作揖,“父皇在此可还住得习惯?”
不错,在瑰州别庄居住的,正是当初由陌影送离京城,此后再无音讯的太上皇。他的真面目被人皮面具遮挡,即使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能认出来。别庄里有人伺候,吃穿用度没少半分,只除了不许离府,日子倒也算逍遥安宁。“哼,你还有脸来见朕?”
阴鸷的语调,满是不悦与怒火,想他堂堂一国天子,竟被儿子戏弄在鼓掌之中,这感觉糟糕透了。莫长歌神色不变,唇边那抹笑绚烂得刺眼:“京中危险,儿臣别无他法,只能委屈父皇移驾此处隐居,请父皇息怒。”
“息怒?莫长歌啊莫长歌,朕当真是瞎了眼,竟会以为你是个好的!”
哪想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一个,以玩世不恭的面具欺瞒天下人,纵连他这个皇帝,也蒙在鼓里,处处纵容他,宠着他。想到这些,太上皇盯着莫长歌的目光愈发森冷,眼神若能杀人,他大概早就被万箭穿心了。“父皇,两个月的静养,您还不明白吗?并非儿臣祸害了您,而是时局如此。”
当初四哥领兵造反,父皇中毒昏迷,朝廷无主,留给他的仅有一条路,辅佐太子登基。后父皇清醒,天下已然易主,百官接受了新帝,若父皇想夺回帝位,只会让朝堂再度动荡,相信皇兄亦是担心局面演变为父子夺权,从而才会设计那一出陷害的戏码,试图令父皇再度昏迷,顺带除掉自己,一箭双雕。太上皇盛怒难平,任谁从高高在上的帝王,变作软禁在庄子里的金丝雀,也难轻易接受。但正如莫长歌所说,时局如此,他再不甘,再怨恨,亦改变不了任何事。“你想囚禁朕到几时?”
“时候到了,儿臣自会送父皇回京。”
莫长歌的回答模棱两可。“你!”
太上皇豁然起身,脸色铁青地怒指他。莫长歌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但态度却极为强势,任凭太上皇如何瞪,仍不改初衷。“好!好!好!”
太上皇连道了三个好,显然气得不轻。“来人啊,送父皇回房歇息。”
莫长歌朗声吩咐,屋外隐卫顿时跃入厅中,点了太上皇的穴道,将人送去了后院厢房。这回,父皇怕是恨极了他啊。莫长歌幽幽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他不后悔,与其让父皇回京,与皇兄斗得你死我活,倒不如让父皇在此颐养天年。夜里,莫长歌传令命王府里集结的安乐堂大夫赶来别庄待命。摄政王妃顺利生产,这些人眼下撤走,不会引来怀疑,而黄玉斋那边,他亦命人通知刘孜,寻个说词糊弄过去,尽量避免在灵儿生产前,王家人发现府中的异常。除了这些事儿,他还吩咐联系各地管事,在暗中散播朝廷企图抑商的心思。唯有给朝廷找些事做,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如莫长歌设计的一般,朝廷抑商的事传扬出去后,各地商贾纷纷震动,唯恐自身利益受损,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商家们相继张贴告示,说是朝廷逼迫他等做不成生意,无法养家糊口,只得辞掉铺中长工,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