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意思？”

矮个子仵作结结巴巴地问道。云青瑶翻开了一个伤口，一边演示一边道：“这一身的伤，除了脖子、手臂以及腹部正中这一个以外，其他的都是死后造成的。”

“你怎么知道？”

云丰插嘴冷嗤。云青瑶指着伤口道：“生前形成的伤口，周围有凝血块，创口表皮有卷缩，但死后形成的伤口没有。”

“这个腹部的伤口的边缘，不但有这些，还有一些感染和痂皮形成，而别处也没有。”

“这尺寸的不同，伤口的表现不同，就足以证明，其余的伤口是死者死后，有人补上去的。”

主事厅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惊奇与她的专业和从容。昭王靠坐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笑意。云青瑶看着仵作，扬眉道：“二位有没有异议？”

他们是内行，虽查不到云青瑶这么细致，也得不出这些结论，可听她说的时候，却是能懂的。两人脸上的涨红渐渐褪去，没了血色，明白了云青瑶说的，他们的失误不只是凶器的含义。“没、没有！”

他们不敢看云丰等人不满的表情，他们也想反驳云青瑶，可没这个能力。云青瑶冷笑一声，不再和他们多说，而是转过问两个人证人。“是你们将宋常青和张公公送回云京的？”

云青瑶问道。两人应是，左边跪着的人回道：“是小人驾车的。”

“你们是护卫，为何两位大人死了，而你们却活着？”

云青瑶道。左边那人回道：“我们当时在别处办事，等赶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死了。我们就将二位大人抬上车送回来了。”

“我们亲眼看到凶手是……”云青瑶没让继续说，而是截断他的话，问道：“你们确定，死者身上当时已经有这么多伤口？”

两人点头。“你们离开多久？”

左边那人正要说一刻钟，右边那人忽然抢了话头：“半个时辰，我们是去……”“你们去干什么了，不重要。”

云青雪继续道，“一路上你们移动过死者吗？”

右边那人道：“路上没有移动，可回到京城后上下搬运，是移过好几次的。”

“几次？”

右边那个人道：“两次。”

实际上，也就从车子上将尸体拉下来放在担架上，其后不管怎么查，尸体都是由担架抬着走的，没有人会抱着尸体移动。“不对！”

云青瑶道。两个证人惊疑地看着她。云青瑶指着尸体的后背：“尸体呈现的尸斑，是一层一层的覆盖，在后背深浅交叠，所以，它至少移动过四次。”

“胸前的尸斑，也说明死者刚被杀时是趴着，静置一会儿后被挪动，至少在六个时辰后，又被人置换过位置，随后又至少六个时辰的静置，再次换了位置。”

她说完，云丰眯了眯眼，问道：“说这么多，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

云青瑶环顾四周，淡淡地道，“这两位死者，死后经过长期颠簸，后被调换了位置，而这个时间的长短，正好是到洪郢的一趟时间。”

众人一惊，云青瑶又道：“结合所有的推断的，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

“死者宋常青和张公公是进京以后被人杀害，并又重新运回洪郢，假装被昭王所杀害后，再由这两位所谓证人带回京城，在这过程中，有人用不同的剑，补了两位死者十几道伤口，想要营造出乱剑而死的惨状。”

“但他们不知道，死人也是能开口说话的。”

云青瑶一字一句道。没有人想得到，昭王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因为她说的不单是仵作的事，更是连查案逻辑和顺序都说的很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张松江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问道：“就算如娘娘您所说，那您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做这些事的人不、不是昭王？”

云青瑶笑了，反问他：“杀人做事都要讲究动机。张大人，假设宋、张二人是在洪郢被昭王所杀灭口，那么，昭王为什么要将他们运回京城再回洪郢，又为什么补剑十几次，又为什么，放走两位证人，让他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架着马车到京城？”

张松江被噎住了，张口几次，就跟吃多了稻卡喉咙的鹅，抻着脖子翻白眼。“张大人说不出来？不但张大人，换成任何人都编造不出来昭王这么做的动机，因为，这根本不成立！”

“不成立的事，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还有人相信呢？”

云青瑶说完，视线环顾四周，又扫过后衙，她知道贤王和王权朗在后面听。他们不敢出来，因为今天出头的人是云丰。他们以为她会念及父女情谊，不敢对云丰怎么样。云青瑶笑了，抬高了声音，道：“因为，相信昭王杀人并来回运尸的人，都是居心叵测，想陷害他。”

这一句话就是一个棒子，瞬间打翻了一船人，谁相信昭王杀了宋常青和张公公，谁就是故意为之，想陷害昭王。太狠了。所有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才好。“胡说，你说昭王没有动机，那谁有动机？”

云丰怒道，“你为了帮昭王脱罪，不惜满嘴胡言乱语。”

云青瑶问她爹：“您不胡言乱语，您的目标非常明确。”

“您就为了把杀人的罪名给昭王而已。”

云青瑶盯着云丰，道，“昨日我已经证明了，昭王没有夸大其词，更没有冒领任何功劳，他为什么还要杀宋常青和张公公灭口呢？”

“云丞相，连前因都没有了，您继续强调所谓的后果，有意义吗？”

她的质问，像是连弩一般的，蹬蹬瞪的落在云丰这个靶心上。那些先前有摇摆的官员，此刻完全相信了她的推论，昭王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宋常青和张公公不是死于昭王之手，那他们到底是谁所害？”

一位官员问道。云青瑶看着那位官员，又重新走到尸体边上，道：“应该反过来问，如果杀了他们，什么人会从中得利？”

场上又是一静。答案其实很明显。“这事儿我不知道，”云青瑶笑盈盈扫过所有人，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继续道，“但有人知道。”

她说着，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