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语夕掏出手机，联系了一辆计程车，她打开车门跳上车，系好安全带。计程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花颜月貌的凌语夕，不禁用余光多瞟了几眼。她意识到了他的注视，颇有几分不快，小伙子立马收敛了目光。

这么多年了，凌语夕仍旧守着过去对自己的承诺，和所有的异性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也仍旧守着对杜朗的承诺，不让其他男人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可乘之机。她别过脸，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陷入沉思。

车子在宽敞的大道上平稳行驶了二十分钟，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凌语夕诧异地望着司机，而司机更加不解地回望着她。“那个，姑娘，到目的地了。”

司机犹豫了一下称谓，好心提醒她。

幸好，他没有叫自己“美女”或者“小姐”，这是凌语夕最讨厌的两个称呼。她的心里忽然觉得好过一些，再仔细一看司机小哥，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衬衫，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干干净净，而且说实话，那是一张不谙世事的帅气的脸庞。

“再，开回酒店。”

凌语夕的嘴角勾出一个浅笑，司机颇为疑惑，可是听着她不容置疑的指令，他还是再次发动了引擎。“你开滴滴专车多久了？”

凌语夕舒服地靠在座位上，一边欣赏风光，一边随意问到。

“两年了。”

司机一脸腼腆地笑，眼神专注地望着前方，小心地避开一辆并道的车。“哦，多大了？没上大学吗？”

凌语夕脱口而出，立马觉得不妥，却已覆水难收。“没上大学，没那个条件，出来做事，养活家里人。”

司机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凌语夕的心里却一阵锥心的痛，以前和杜朗在一起，他睿智而沉稳，在公众场合与人交往时，他总能替她把关，提醒她什么可以说，什么最好不要发问、什么时候要委婉表达观点。

他们就这样，围绕着既定路程来回了六趟，直到蒋晓涵的电话打来。“语夕，你去哪儿了？我们姐妹团要走了，杜朗和亦菲也是明天的飞机。”

凌语夕的长发，被敞开的车窗漏进来的风拂乱。

她的心里百味杂陈，甚至涌动着一种不知所措的疏离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和相信，那些地老天荒的山盟海誓，此时成了回忆里伤人的刺，和戏谑的玩笑。

“晓涵，公司有些业务在这边，需要我处理。我过几天再回郴城，你们先走吧，国庆有空了，我去省城找你们聚聚。”

凌语夕整理了一下情绪，可是一张口，泪水就不争气地往下落。

司机还是偷瞄了她几眼，她察觉到，却没有再感到被冒犯。他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她，没有说话，眼里有隐隐的怜惜。凌语夕接过纸巾，挤出一个笑颜，然后掏出随身的背包里的化妆袋，匆匆补了个妆。

计程车继续漫无目的地行驶着，凌语夕一时兴起，拉着司机小哥当导游，非要他开车载自己把这座海边小城的著名景点领略一遍。她开了一个不错的价格，司机小哥也很满意，热情地向她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旅途结束，凌语夕已是满身疲惫，司机小哥递给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她礼貌地接过，虽然觉得以后没有再见的可能，却还是欣然收下。“你叫杜若萧？”

她歪头俏皮一笑，“在下凌语夕，幸会幸会。”

在酒店的自助西餐厅用餐，凌语夕优雅地端着餐盘，看见亦菲腆着孕肚，在杜朗的悉心照顾下取食物。他的侧脸还是那样完美，像黄金比例的雕塑，立体而帅气，他穿着休闲西装，一双长腿衬着高大健硕的身材。

凌语夕看得有些呆，仿佛自己置身的不是酒店的餐厅，而是大学时她和杜朗常去的校园后的小饭馆，在那里他总是细心地替她剔掉鱼刺，拨开蟹壳和虾尾。往事历历在目，可是面前的一切，已经是沧海桑田。

凌语夕就这样木然地望着周遭的一切，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却又仿若都是因果轮回，时来运转。亦菲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笑意盈盈，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凌语夕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抬眼看见杜朗，他的目光轻飘飘，若有似无，让人捉摸不透。凌语夕匆匆转身，落荒而逃，走到半路，总觉得芒刺在背，回头一看，亦菲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凌语夕悬着的心脏，瞬间又跳回了胸腔，她的步态变得自信而平稳，自己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做贼心虚呢？她对着那张因为怀孕而略微浮肿的脸，露出一个释然而爽朗的笑，转身回到取餐区。

这么贵的自助餐，不吃饱，怎么对得起自己和钞票呢？凌语夕取了三杯最爱喝的酸奶和两盘热带水果，回到餐桌。她真的是属于怎么吃都不胖的那类，即使一个星期吃三个榴莲，没有刻意运动减肥，一米六四的身高，体重也能保持在九十斤左右，羡煞很多苦苦节食减肥的女孩。

凌语夕大快朵颐，尽量不去看坐在不远处的杜朗和亦菲。回到房间，凌语夕坐在沙发上，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在十二岁的时候，她下过决心，这辈子不要结婚，要为事业奉献青春和一生。

在十六岁的花季，周围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她却把心埋在尘埃里，只是埋头苦读。再后来，她遇见了杜朗，他的阳光开朗，敲开了她紧闭的心扉，他的优秀出众，俘获了她的芳心。

凌语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失去一个男人，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从前的自己，是那样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有着无法撼动的信念和信仰。她立志要当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依附于任何人，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是现在，回想起这一切，为什么像含着讽刺的意味，凌语夕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中了什么魔障。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凌语夕懒懒起身，以为是服务员，开门一看，却是杜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