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眉头拧起，半信半疑地看向温东霖。“脑袋里长了瘤子？朕怎么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温东霖苦笑一声，道：“皇上，之前老臣也不知，可后来总是无缘无故地昏厥，头疼，甚至如今连路都走不明白了……大夫说，就是脑袋里长了东西，才导致老臣这样，老臣怕是活不久咯。”

“竟这样严重。”

明帝蹙眉深思了片刻，道：“温爱卿不必担心，九王妃医术高明，尤其善于治疗各种疑难杂症，不如朕把九王妃请过来，给你看看。”

温东霖脸色抗拒。“皇上，不必了吧？老臣活了这么大年纪，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明帝皮笑肉不笑地道：“温爱卿，当初若不是你扶持朕上位，朕如何能挣得过那些兄弟？你是功臣，朕一向对你礼遇有加，之前如此，之后更是如此。”

温东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浑身一颤，道：“那老臣听皇上安排。”

明帝微微颔首：“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你带着你的孙女进宫来，朕请九王妃进宫，为你诊病。”

温东霖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皇上，老臣告退。”

明帝眼神结霜，冷冷地望着他的背影。“苏鼎盛，送送温爱卿。”

苏鼎盛恭敬地应了一声，送温东霖出门。夜色已晚，宫灯高高地挂在墙上，照的宫道明明暗暗。温东霖走的不紧不慢，从容自若。“苏公公，老夫瞧着，皇上似乎很信任九王妃的样子？”

苏鼎盛笑呵呵地道：“温老先生，可不只是皇上，就连太后，淑贵妃娘娘都对九王妃很是信任呢。”

其他嫔妃，虽不常常和九王妃有来往，可如今也都用着流霞阁都东西，也因为云倾落的医术，对她颇为敬重客气。温东霖若有所思地道：“老夫听说，淑贵妃收了她为义妹。”

苏鼎盛笑着道：“是有此时，当初淑贵妃娘娘双胎难产，是九王妃救了她。”

说起来，那时候宫人们还隐隐觉得，是不是错了辈分。可现在瞧起来，淑贵妃这义妹当真是收的妙极了。温东霖漫不经心地问：“她的医术，当真有那么厉害？”

说起云倾落的医术，苏鼎盛可算是来了兴致：“那是自然，九王妃治好了太后娘娘的中风，给淑贵妃娘娘做了刨腹产，还给……”苏鼎盛不由自主地说到了温氏，陡然闭上了嘴。如今宫里已经没人敢提起温氏了，他自然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温东霖苍老的脸上闪过讥讽，淡淡地道：“还给老夫的女儿做了手术，是吧？”

苏鼎盛讪笑了两声，不说话。温东霖冷声道：“她给老夫的女儿切除了双汝，剥夺了她做女人的资本，又引得皇上厌恶了她，我那傻女儿才犯下这等蠢事！九王妃看似治病救人，善良大度，可实际上，何等恶毒！”

苏公公没想到温东霖竟这样想，顿时不知作何反应。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为云倾落说几句话。“温老先生啊，当时情况危急，您女儿那里已经多处腐烂，若是不切除，恐怕性命都没了啊！”

温东霖深吸了口气，傲然地道：“人固有一死，可必须得死得有尊严。若只为了生存，却没了尊严，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鼎盛闻言，只呵呵一笑，不做声了。治病而已，讨论什么尊严？况且，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温东霖读了那么多书，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笑死人了。苏鼎盛没了陪温东霖聊天的兴致，平日里走过无数遍的宫道，如今只觉得漫长至极。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苏鼎盛脚底抹油就想开溜，却被温东霖叫住了。“苏公公，如今后位空悬，皇上可有立后之意？”

苏公公斟酌了下，委婉地道：“温老先生，这么大的事情，奴才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妄言啊。”

温东霖微微颔首：“老夫知道了。”

说完，温家人扶着他上了马车，苏公公撇撇嘴，也回了御书房。明帝正在练字，见他回来，头也没抬。“那老匹夫一路上可跟你聊什么了？”

苏公公不敢隐瞒，说道：“不过是发些牢sao而已，问了九王妃的许多事，又说了温氏不该做手术，该好好就死……”苏公公顿了顿，悄悄地看了看明帝的脸色，又道。“奴才不爱跟他说话，可最后又被拉住，问皇上是否有了立后的心思。”

明帝听到最后，把手中毛笔一扔，一副上好的字顿时染了墨，狼藉一片。“这老东西，管的还真是够宽的，都想把手伸到宫里来了。”

还有他那狗屁孙女，说什么要送进宫来伺候他，不就是为了监视他，想要继续让温家霸占皇后这个位置吗？可惜，他做了多年皇帝，早就不是当年那任由温东霖拿捏的年轻小子了。温东霖送过来的女人，他自然会收下。可想让温家再出来一个皇后，绝无可能。苏公公讪笑道：“皇上，如今那温东霖已经不在朝中做官了，是您给他颜面，他才有颜面，可如今却敢妄议九王妃，这不就是对皇家不敬吗？”

如今京城，谁人不知，九王妃是皇上的心腹？这温东霖，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只手遮天的丞相呢，皇上尊他一声爱卿，他竟真的敢自称老臣。何等妄自尊大。可惜，世道早就变了。如今的大乾，再也不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丞相位置就有三个，下面又有六部尚书，各司其职。明帝冷冷地笑着道：“温东霖最重礼仪规矩，恐怕早就看不惯云倾落了。”

苏公公闻言，道：“皇上就打算这样纵着他？”

明帝挑眉，闲庭信步地走下来，看着外面的夜景。“自然要纵着他，等整个京城都掀起对温家的不满，朕就能顺理成章地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了。”

苏公公不理解，眼神复杂地问：“那九王妃那边呢？要不要奴才去打声招呼？”

“等明日吧，对了，你直接告诉她，那李墨澜是温家放出去的，是为了报复她给皇后做手术，纵容皇后损害温家的名声。”

苏公公浑身一凛：“皇上就不怕九王妃一怒之下杀了温东霖？”

直接杀是不可能的。可若是云倾落借助做手术的名头害死温东霖，那可能性就太大了。明帝哈哈大笑道：“若是云倾落如此冲动，替朕解决了温东霖，那朕岂不是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