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天意如此，要他们注定要经受诸多磨难才能在一起。抑或者这是劫。就像一千年前她历经千般劫难最终险些丧命才有幸位列仙班，还只是一个小仙。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三世轮回，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没什么比这一刻更重要。她在他胸口上蹭了蹭，“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嗯，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给你准备。”

楚晔额头低着她的额，眼波缭乱语气沉醉。“最好的生日礼物莫过于你在我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满足的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真庆幸，这几年都有你陪我过生。”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笑了，“以后我的生辰就不再是噩梦了……”凤浅兮明白他的意思，默了默。“北周皇室之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留着楚晖？”

“是啊，都死得差不多了……”楚晔眯了眯眼，想着这些年他那些一个个死去的兄弟姐妹，每一个都是他精心策划的手笔。“无妨。”

他轻轻的说：“北周亡了，他也活不了。让他做个亡国之君，挺好的，最起码我让他做了一回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以容臻的性格，也不会让他死后受辱。他没错，唯一的不幸就是姓楚。”

就像楚旭，他根本就不用怀疑他是否有意接近，早在很多很多年前，但凡是姓楚的，都是他必须要除掉的目标。两年前的老三老四老八，后面的老六老二，同归于尽的老大和老二，还有他的姑姑楚心鸾，以及整个武安侯一族……包括早已远嫁以及被他利用多年一直以为是他阵营的楚瑶。这些人，都是要死的。区别只是早死还是晚死罢了。凤浅兮又默了默，“你什么时候决定这样做的？”

“七岁那年被赶出皇宫的时候。”

楚晔淡淡道：“母后恨极父皇，却从不让我报仇。我幼时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未曾想过要颠覆北周，只是我退一步人家反而得寸进尺。也罢，他们不仁，我也不义，很公平。”

他嘴角勾起凉薄的笑，“皇权更替本是自然规律，母后和我都没什么不甘心的。其实母后心里明白，北燕气数已尽，父皇起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不失为为造福天下苍生之举。只是他不该如此丧尽天良……即便为江山稳固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又何至于那般残忍的让北燕皇族所有人屈辱而死？他可还记得，母后即将临盆？况且……他不是一个好皇帝。”

楚晔语气平静近乎陈诉，“他多疑、猜忌、为君不仁为父不慈，当年登基后就将昔日的从龙功臣一个个的杀了个干干净净，便是他们的九族都不曾放过。这些年他一味的玩儿着他的皇权制衡之术，根本不顾及地方百姓的死活，各地贪官横行，欺行霸市，百姓苦不堪言……十多年来我以‘弄影’的身份游走天下，所见所闻惨不忍睹。若非北周疆域辽阔，兵力又的确壮大，再加上各国都接连有政乱，恐早有外贼入侵，家国不宁。他只顾着培养自己认定的继承人，却未曾想过留下这外强中干满目疮痍的江山要如何收场？”

“我曾想过助他稳固江山甚至成就霸业，可他疑心太重，总是对我顾忌重重，甚至不惜纵容他人对我下毒将我赶出皇宫。二姐是被他们害死的，母后知道，我也知道，可他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来母后在宫中凄苦，能守住的不过一个名不副实的皇后虚名罢了。他知道我们母子处境艰难，依旧冷眼旁观。于他而言，我们不是他的妻子儿子，而是他的仇人，是随时都能将他好不容易的来的江山夺走的反贼之后……他容不得我们活下去，两族之仇，终究要有个结果。我不愿被人操纵命运，便只能做那操纵别人命盘的操棋人。在别人杀我之前，先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凤浅兮不说话。这一世她也身在皇族，明白皇族里那些血腥肮脏阴暗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本就天命不顾，要这万里江山来做什么？有没有人继承……”楚晔说到这里又低头对凤浅兮笑笑，手指抚上她的腹部，眼神温软。“那时候没想过会遇见你，更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笑笑，满足的叹息。“那时候我只是想着，我一再的退让，换来的只是人家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不得安宁。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忍气吞声？既如此，不如就用楚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来为北燕报仇吧。他杀死了秦氏一族所有人，我便用他这辈子最看重的皇权江山来为那些无辜的人陪葬……很公平。”

那时候他想着，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自己死之前将楚氏一族全灭了，自己死了，北周皇族就真的灭绝了，挺好。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其实让容臻来接管这个天下也没什么不好。仔细算起来，秦氏和容氏一族多年前还是姻亲。”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凤浅兮一眼，凤浅兮知道他说的是前世。其实，够乱的。“最起码容臻还是有容人之量的，他统一了天下，也不会对所有人赶尽杀绝，这样挺好。”

他道：“我既要颠覆北周，自然是不会做这个亡国之君的，更不会甘心输给容臻。而且……我也不认为我会输给他。”

这话说得颇为自负狂妄，凤浅兮却知道他并非夸大其词。容臻固然不是什么善茬，甚至在十多年前已经在为一统天下而努力，楚晔又何尝不是？一个敢于为颠覆一个王朝而用十八年的时间步步为营的人，真要有野心征服这天下，不说手到擒来却也并非难事。况且，已经有两个国家受他的控制，容臻和他比起来，胜算真的小之又小。“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凤浅兮慢慢说道：“我和容臻还有一盘棋没有下。”

楚晔挑眉，无声而笑。“我觉得，他要遗憾一辈子了。”

他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曼声道：“因为，你没机会和他下这盘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