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该做什么。抢人。午时东市怀德坊,温宛坐在伯乐坊对面一间装潢奢华的茶楼里,她选了三楼雅室,临窗而坐,而她约的人,晚了半盏茶的时间。房门启,守在外面的紫玉将人请进来,随之阖起门板。来者看到温宛,停顿片刻行至桌边,带着几分傲气落座。温宛没有抬头,提壶斟满对面茶杯,“我以为项大姑娘不会来。”
“你好像也没怎么伤心。”
来者正是项敏,她盯着温宛打量,“她们说你快疯了。”
温宛了然,跪求撤诏这么大的事,若在皇城市井没几十个版本传出来,那说明她还不够红。“男人而已,值得我疯?”
温宛为自己斟茶,落下茶壶时余光透过半掩窗棂瞄向停在伯乐坊外的一辆马车。车夫拿下登车凳,从里面走出一位年约四旬的男子。男子叫孟策,身着一件曲裾深蓝色的长袍,袖口绣着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玉带正中镶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同男子一起走下马车的是醉月轩四大美人之一,素有冰清玉洁之称的青枝姑娘。单看长相的确样貌出众,五官独有一种高冷气息,在醉月轩那种地方,这般气质最是难得。温宛看着孟策携青枝入伯乐坊,眸子落回来,执杯品茶,“项大姑娘怎么不喝?”
“魏沉央去哪里了?”
项敏之所以来见温宛,就想知道这件事。温宛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抬头,“是温弦叫你问的?”
项敏似被这句话侮辱到,脸上蕴出一丝红晕,“本姑娘与温弦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沉央在哪里,我想帮她!”
“之前为何不帮?”
温宛很少这样咄咄逼人。项敏脸上异样的红晕扩散开,“要你管!”
“因为沉央被宰相府抛弃,更重要的是被太子府抛弃,伯乐坊没了魏沉央还是伯乐坊,可魏沉央没了伯乐坊在你项大姑娘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没有!她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没变过,是父亲……”项敏情急起身,怒瞪温宛。看着项敏仿佛要吃人的表情,温宛莞尔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项敏皱眉,“什么?”
“是项庸不希望项大姑娘再与魏沉央来往,以免太子府那边看着不舒服。”
温宛示意项敏落座,“项大姑娘也觉得弃三皇子而投太子府是明知之举?”
项敏微怔,之后眼中迸出敌意,“要不是因为你,萧尧怎么会失势,他要不失势父亲自然不会投太子府!你现在与我说这个,是觉得我还不够烦你么!”
“三皇子一定会赢?”
因为七时的关系,温宛一直不曾与项敏心平气和对话,“三皇子于后宫有德妃,德妃是皇后的对手?在朝中有老将军孔威,手下也不过是南衙禁军而已,十万兵在项大姑娘眼里很多?”
温宛没看项敏,续茶,“说句项大姑娘可能不信的话,如果不是本县主,不是七时,你的下场未必好。”
“我还要感谢你?”
项敏不以为然。“那倒不必。”
“你……”“太子一定会赢吗?”
温宛抬头,目光冷肃。“温宛,你别瞎说话!”
“太子就算会赢,徽州项氏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魏相出事,太子府对魏沉央的态度足能说明他们在乎的是银子本身及愿意听话的,给他们赚银子的人,而不是像魏沉央那样,有自己想法跟主见的你们!”
项敏是笨,不聪明,可话她听得懂,魏沉央被温弦戏耍那一幕她亲眼所见。她没开口,忍不住喝了一口茶。“退一万步讲,谁敢保证太子成事之后不会卸磨杀驴,项氏一族有自保的资本?”
温宛说话时抬手掖起鬓边碎发,眸子瞥向伯乐坊门口。她看到有两个守门的仆从神色慌张跑了进去。“他们都是那样做的。”
项敏不以为意。“都那样做就对?”
温宛转头看着项敏,“经商之道在于知地取胜,择地生财,你们项氏一族根基在泯山,如今举家迁至皇城已非明智之举,你们又先后投三皇子跟太子府,官商勾结那也要互抓把柄,你们有太子萧桓宇的把柄?”
“温宛你吓唬我的吧?”
项敏不觉明厉,神色变得紧张。温宛视线被窗外的嘈杂声吸引过去,只见孟策怒气冲冲走出伯乐坊,后面追出来的青枝再没有刚刚冰清玉洁的高冷气质,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嘴角还渗着血。“知道孟策为何会有那么大火气么?”
听到温宛说话,项敏不禁瞧向窗外,“那个男人?”
“因为他最爱的女人,就是那个。”
温宛瞧着拽住孟策苦苦哀求的女子,“因为他最爱的女人竟然与伯乐坊荷官勾结,只要孟策手气足够好,便将孟策的牌偷偷告诉荷官,再从荷官手里拿走属于她的那份。”
项敏微滞,扭头看向温宛,“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伯乐坊是问尘赌庄的对头,本县主知道这些事不是天经地义么。”
温宛答应过孟策发妻,只要她能让孟策与青枝断了关系,孟策发妻便能叫孟策成为问尘赌庄的座上客。项敏也终于聪明一回,“这是你干的事?”
“烦劳项大姑娘传句话给令尊,求人不如求己,他若有兴趣知道如何求己,我愿与令尊另约时间细谈。”
“你凭什么?”
项敏微抬下颚。“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撤诏?”
温宛反问。就在项敏再欲开口时,外面传来吵闹声,二人看过去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温弦赫然出现在门口处。温宛并没有因为温弦出现而露出任何诧异的目光,她是有意的。“果然是你们!”
温弦怒气冲冲走进雅室,在项敏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伯乐坊由太子府罩着,你与她勾结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令尊要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