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步寰没能来得及开枪，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打算开枪，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就是当对方举起枪指向他的那一瞬间，他是有开枪的念头的。

但还是晚了，他被以时速123公里的速度甩了出去，飞向墙面，砸出一个小坑，胡蓟小腿中弹，在地面上翻滚数圈，被一根电线杆拦腰截停。

尽管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但仇步寰却并不感到疼痛，他猜测是身体分泌了过多的肾上腺素产生的错觉，但是他尝试着做了两个俯卧撑，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其实是不死之身？

“闪开！”

一声大喝，仇步寰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但一束强风已经从他的面颊旁呼啸而过，他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型，而发出这声呐喊的，则是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胡蓟。

胡蓟看上去也并无大碍，但是小腿上的孔洞里正流出鲜血，血液已经淌了一地，她却仍能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地朝这边奔来，一边跑一边用手里的科德拉-17朝红色人型射击。

仇步寰迟疑了一秒才行动起来，俯下身子向胡蓟靠拢，给胡蓟提供了更大面积的射击范围，但对方显然已经被胡蓟的火力压制无法做出大幅度的行动，加上胡蓟枪法如神，着弹点几乎都在一个直径不到5厘米的区域内，红色人型被子弹钉在墙壁上，胸口的丝线都因剧烈的颤动而绷断了几根。

仇步寰趁机已经来到胡蓟身旁，胡蓟这时换出一挺大杀器——一束辰洲产的【阿匹寄-7】火箭发射器，前段装有光学瞄具，但对于胡蓟来说显然形同虚设，因为她拔出这管铁筒的瞬间就已经摁下了发射按钮，随后才将发射口对准目标，火箭精准命中，爆发出一阵血雾。

“还会有更多，走咯！”

烟尘都还没开始消散，胡蓟已经撇下东西往高速公路的方向走去，仇步寰没有多问，紧跟其后。

他们此时位于凰城的郊区，向东再走一百米就是通往【围城】的【凰围高速公路】，仇步寰向远处看去，通往【围城】的高速公路上竟出现了一条跨度夸张的缺口，桥梁断面光滑而平整，露出里面的钢筋与水泥，像是被人从中间抽走了一节。

“喂，上来。”

循声望去，胡蓟半蹲在地上，转头看向身后，她走过的地方拖着一条血迹，仇步寰见状反倒是后退了半步，并缩起整个身子。

“喂，你退半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胡蓟无奈地指了指后方远处，他们来时的方向尘土飞扬，像是有一场大迁徙将要发生，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里挤满了红色的人型，它们肆意地狂奔，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跑得快地踩着跑得慢的不断向前，简直像是一道红色的浪潮！

仇步寰扭头便跑，但他没办法做到像胡蓟那样飞奔，费尽力气迈动双腿，胡蓟仅喘口气的功夫就追了上来，且侧过头向仇步寰露出十足轻蔑的神情，仇步寰试图证明自身实力，但下一秒，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趴在胡蓟背上了。

胡蓟扛着仇步寰迅速接近桥梁的断面，这里离地面近百米高，胡蓟丝毫没有减速的趋势，仇步寰大概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放松全身的神经与肌肉，因为据说这样可以防止身体在受到冲击时受到严重的内伤，放松状态下的肌肉可以起到更好的缓冲作用。

不过讲道理，刚刚以时速120公里撞在墙壁上甚至都没有擦破皮，自己真的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仇步寰注意到远处那些红色人型再没有继续追赶他们之后，他才拍了拍胡蓟的身子喊道：“户籍，停一停，它们好像不追了。”

“什么户籍，是胡蓟！你这发音不全的书呆子。”

“不应该是发音不准么？”

仇步寰嘀咕着。

胡蓟没有停下，仍在奔跑，但仇步寰明显感觉到胡蓟奔跑时的态势已不如之前那般迅猛决绝，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们离那红色人型越来越远了，仇步寰回头望去才发现了那困扰胡蓟的问题，他们虽然在朝着桥梁的断沿处奔去，但却始终无法抵达那里，这座桥梁在他们踏上的那一刻起就在不断地往前延伸，随着胡蓟的狂奔，他们已经离开凰城近3公里。

“停！”

仇步寰用力一拍，胡蓟应声刹停，随即将仇步寰甩下，捂着臀部嚷嚷道：“你小子刚刚摸哪呢！”

“我们到底要去哪？围城吗？”

仇步寰转头问道，他看了看胡蓟身后那高悬在铁柱上的指示牌，在离这里大概不到200米的地方有一个名为【沙歌村】的小镇。

“我哪知道？本来我们早就应该离开这鬼地方了！”

胡蓟大声说。

“你莫非是指从桥上跳下去？”

“那当然，那里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死路也是出路吗？！”

“诶，你还真别说，死路就是唯一的出路。”

“你这样的发言放在网上可是要被追责的——”

“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脱离梦境啊，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胡蓟伸着懒腰，随后看了眼路牌，便指着去往沙歌村的方向说：“走，去那里看看。”

“你说我们被困在梦境里，现实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仇步寰问道。

“你真的要边走边说吗？”

胡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还递给了仇步寰一片，仇步寰有些木然地接过来，随后又被胡蓟拽着走了。

他有太多问题想要询问，但是正如胡蓟所说，边走边说并不能提高交流效率，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冒出刚才的那些红色人型，现在只有跟着对方，再作下一步打算。

二人下了高速，穿过收费站时，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自从离开凰城之后，他们就再没遇到过一个活人，甚至没有一个活物。

即便如此，仇步寰仍能听到四周传来的些许声响，听上去仿佛只有声音，而没有制造声音的东西。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标有“沙歌村”三个字的大门前，沙歌村四面围绕着一层砖墙，砖块之间没有用到任何粘合剂，仅依靠自身净重堆叠，再加上时间长久，墙面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大门是由两个插入地下的铁柱作为支撑，一块青色的铁皮横在那里，上面人为的焊上了一把锁，但锁芯已被严重锈蚀，随手一拍便能将其损坏。

从被风吹开的大门里能看见村庄内部的景象，用词语来形容即是“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面杂草横生，用竹竿与铁皮搭成的小屋受暴雨和台风侵蚀，变成一地残垣碎屑，道路四周随处可见哺乳动物的排泄物，且已经风华，旁边还有蚊虫的尸体，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静谧而湿闷的臭味。

“这里看上去——”

“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胡蓟说。

“……”仇步寰本来想表达相反的意思，听到胡蓟这么一说，他微张着嘴，无言以对。

“进去瞧瞧吧。”

胡蓟说，显然她不是在征求仇步寰的同意，因为在她这么说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向前行进，身后拖着一道狭长的血迹，仇步寰赶忙冲上去拦住对方，并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哦”的一声，胡蓟将小腿里的子弹从弹孔里扣了出来随手一丢，对于这满地鲜血，她表现得不以为然。

仇步寰无奈地跟随在她后面，二人先后进入了沙歌村的大门，但是在仇步寰踏入大门前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胡蓟好像从自己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