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参见武昭长公主。”
东宫门口守着的两名禁军朝着流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打开了东宫宫门，任由她往里头走去。东宫的主殿里，流启亭出神地坐在火炉边，双目失神地盯着扑腾着的火苗，听见有人进来了他连头也不抬一下，好像完全和这世界隔开了一样。这会儿已经是初冬了，门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偶尔飘下来一两朵雪花。桃溪替流霜将披风接下来抱在怀里，然后退至一旁，不言不语。“陛下，想什么呢？”
流霜端了个凳子坐到流启亭对面，将冰凉的双手放在火上过了过，拿起来又搓了搓，这才笑呵呵地看向他，道，“东宫住着可还习惯？”
流启亭抬眸瞥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习惯？他可是堂堂天子，住在东宫像什么话？虽然他是皇帝这件事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没错，他现在已经下台了。原本以为流霄回来以后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皇位上了，谁知流霄那厮回来不是帮他稳固皇位的，而是来抢皇位的。哼！他们两兄妹，一人手里一半的兵权，再加上镇南王也回来了，从前那些对流霜不满的人再也无话可说，他们想要皇位他还能不给？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日流霄眯着眸子站在他跟前，笑眯眯地说道：“不主动给皇位也行，那我只好硬抢了！”
听听！听听！这是一个臣子对君王该说的话吗？可是就算他心里再不甘愿，他也不得不让位。毕竟他刚上位，朝堂中偏向他的人本就少，更何况流霄手里还有兵权！于是倒霉流启亭就被迫走了他爹的路——写退位诏书。然而这一次发出质疑声的人少之又少，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他又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流霄根本就不是皇室之人，而是前朝太子后裔！哇哦！原以为众臣知晓流霄的身份后会闹得很凶，谁知那些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就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朝着流霄就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吾皇万岁万万岁”！流启亭当时差点儿被气了个仰倒！这群墙头草！不就是怕流霄手里的兵权嘛！搞得他们就是弃暗投明一样深明大义！废物！心里叽叽歪歪一阵后，他突然脸色古怪地盯着眼前的流霜，然后眸色渐渐变得不善，说道：“我想见见娴儿，你让她来见我！”
流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道：“我怎么让她来啊？我连她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流启亭：“……”他一脸不相信地盯着她，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松口。然而流霜是真冤枉，人家卫娴都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她怎么把人给叫回来啊？虽然说，她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行踪……“你要实在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话就撂在这儿了。”
流霜耸了耸肩，继续悠闲自在地烤着火，看着火红的火苗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想见她是为了什么呀？离开京城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真正走了，你该替她高兴才是！”
流启亭垂了垂眸子，却不说为什么，只是固执地抿了抿唇，道：“我就是想见她。”
流霜蹙眉：“然后呢？”
“没有然后！”
流启亭不耐烦地吼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儿！不烦人吗？”
流霜嘴角微微抽搐：就没见过这么不自觉的囚犯！明明他现在是被软禁的好吧？心里这么想着，她更坚定了戳一下他心窝子的想法，直接说道：“没有然后？切！你该不会是想见了她以后就死皮赖脸哭天抢地把她留下来陪在你身边吧？你想让她陪你在这东宫一辈子是不是？”
“我……”“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吧？”
流霜得意地抱着双手，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早就对卫娴有心思了！不然太后为什么坚定不移地要把卫娴嫁给你？这背后没有你的推动我都不信！”
流启亭：“……”“诶？你说，如果当初卫娴没有嫁给你，而是嫁给了流启阳……”“胡说！”
流霜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气呼呼地打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娴儿从一开始就只能嫁给我！流启阳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了莫雪晴还招花惹草，跟我能比吗？我心里除了娴儿可没有其他人！”
流霜一时无语：“……”听他骂完，气氛一下子又沉寂下来。流启亭颓丧地坐下来，耷拉着脑袋，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们把我软禁在这里十多天了，到底是打算怎么处置啊？要杀要剐赶紧的，别折磨我了……死了也好，这样也能赶紧投胎去找她了。我知道嫁我不是她愿意的，她心里装着骆秦，终究是放不下……可是我不明白，我也不差啊，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骆秦那厮眼拙，她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真有那么喜欢卫娴？”
流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愿意为了她离开京城吗？你愿意陪着她做一辈子的普通人吗？”
“如果她能接受我，别说离开京城了，就是这条命，给她也可以！”
他苦笑一声，“只是可惜了……”抹了一把脸，他又恶狠狠地掩饰自己的失态：“行了，你还不走？这东宫破败，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流霜：“……”“砰！”
流霜挑了挑眉：可算是清静了！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被她打晕倒在地上的流启亭伸了个懒腰，对外头叫道，“来人！”
三天后，流启亭在一辆马车里醒过来。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察觉到自己目前的状况，他猛地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停车！停车！你们这是带我去哪儿？”
他急吼吼地夺过了车夫手里的鞭绳，勒住了马车就要下去。然而他低着脑袋刚跳下马车，一双青色的绣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他的眼帘，接着自头顶传来一道他心心念念的声音：“你要去哪儿？不同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