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就是这么毛毛躁躁,还望公子见谅。”
曲扶疏看着蹦跳着去往书房的女儿,一脸无奈,那无奈里却又掺杂着深深的宠溺。“无妨,无妨。深深娇憨可人,庄主倒不必要求太过。”
云晞看着那表情只觉得有异样情绪涌上心头,她与曲深深年纪相仿,而她却早早的受尽世间风霜的侵袭,不复往昔。最是无情帝王家,明枪暗箭,剥夺了她该有的天伦之乐,以及该有的懵懂稚嫩。“公子今日就住在怜月居好了,至于少主还是住在以前常住的轩室。”
曲扶疏向云晞和如风说明之后,就转向了身旁一直伺候着的年轻丫鬟,“小环,你领着二位贵客前去。”
“是,庄主。”
小环敛裾行礼,见其言行举止,竟不像个丫鬟,反倒像个大家小姐。“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行走间,宛若流云飘过,不动裙摆。云晞跟在其后,越看越觉得这丫鬟,甚至不输那些簪缨世家,经过世代书香所熏陶出来的贵介子弟,不由更是感叹曲苑山庄的实力,而瞥如风的那一眼便带上了些许警惕。“谢哥哥,你等等我,不是说好要看我的画吗,人家拿了你又不见了。”
曲深深急切的话语从后方传来,三人都停顿等候。她急匆匆跑来还未停稳,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中的画卷。不知是因急速奔跑,还是因紧张兴奋,她白皙的面部染上了一抹潮红,那抹潮红愈发衬得她风姿楚楚,娇俏动人。而随着她手中的动作,画卷缓缓铺展开来,画中人一点点呈现在众人眼前,赫然便是如风。画笔虽稚嫩,画中之人却形神皆俱,那股子恣意不羁直欲透画纸而出,虽不曾有现实中人一半风采,十分之一却已有,可见当真是下了心力画就。云晞一看那画便知道,曲深深当真是动了情。历来画人物便最是难画,况这曲深深一看便知道学艺未精,却能将如风的风神画得极其的逼真。非平日关系紧密者不能,非心中有痴恋者不能。“谢哥哥,你看深深画得像不像?”
如风亦不是木讷之人,怎么会看不出这画间流泻出的淡淡情感。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曲深深,内心一叹,不知何时原本的小丫头早已成人,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只是偏偏错付了心。他这才意识到似乎跟曲深深靠得过近了些,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丝距离。他从来只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也以为她必然也把他当作哥哥看待,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一些。“画得还不错,不过深深不适合画人物,画些山水可能更好一些。”
如风极隐晦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奈何曲深深犹自不解他话中深意,兀自撅着嘴,抱怨如风眼光不好。“谢哥哥没眼光,不理谢哥哥了。”
说完便扭头就走,如风无奈,想到这小丫头内心埋藏的感情不由苦涩一笑。待转过神,却发现云晞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这一出弄得他直觉得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曲苑山庄。而这时的云晞已经出现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双眉轻颦,只觉得自己似乎错误的低估了谢如风的实力。江山博弈,最忌出现变数,哪怕再小,焉知会导致什么后果,偏偏谢家只能合作利用,却无法铲除。思及此,她的眉愈发皱得厉害,有风轻轻吹过,渴盼拂去那山岚间涌起的雾霭,竭尽全力却无法横越那颦起的眉峰。沉浸在思绪中的人,时光总是快如白驹,你想要捕捉,却发现韶华已过。“公子,庄主请您去大厅吃饭。”
有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云晞。云晞无奈,毕竟寄人篱下,无法拒绝,她跟着丫鬟一路到大厅,到时发现人已全齐,只剩下一个位置给她,如风和曲深深之间。她虽然尽量淡然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却如坐针毡,毕竟被一小姑娘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瞅着,任谁也吃不消。“谢哥哥,你最爱吃的松鳜鱼。”
眼看着曲深深吃力的希望越过她,云晞无奈让位,偏偏某人没有这个自觉。“松鳜鱼啊,翩雪最爱吃。”
那筷子鱼肉硬是掉在了云晞的碗里。你夹我让,云晞眼见得自己碗里堆积成山,又是无奈,又是恍惚。恍惚间好似回到了昔日的山中岁月,日子艰苦,吃饭时却团团围坐的温馨。自出山后,她虽一直精简菜式,身为帝王的排场却不能没有,几年来,她都独对一桌的菜肴,无人共享,亦没人敢与她共享。即使有人与她同桌而食,亦是战战兢兢,唯恐出错。不像是用餐,倒更像是上刑场。一次次过后她也失了与人共食的兴致,一人自斟自饮,渐成习惯。如今再经历这般,当真是恍若隔世。只是沉浸在回忆里的云晞,却冷不丁被一声突兀响起的呵斥惊醒。“深深,成何体统!”
曲扶疏当真是看不下去。听到父亲的责怪,曲深深筷子一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人也已是珠泪垂垂,向厅外奔去。“云公子,当真是失礼了,扰了公子食欲,我让他们再布置一桌。”
曲扶疏眼见曲深深奔走,脸色愈发铁青,强挤出一丝笑向云晞致歉。“曲庄主,不必客气,雪已是酒足饭饱,先行退下休息了。”
“那公子好好休息。”
扶疏也不强留,随意吩咐丫鬟道:“你领公子回房,叫厨房做一碗燕窝粥,待会儿送去。”
待云晞走后,如风才向曲扶疏请罪。曲扶疏一叹,知道感情之事无法强求,心中也无怪罪之意,只吩咐下人领如风回房,不置一词。如风思索着解决方法,心思恍惚,直到临近自己的住所之时,才看到早早就侯在那里的曲深深,顿时大感头痛,却也没办法避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哪知道,曲深深竟是又不哭又不闹,如此反常,如风越发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