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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饮鸩酒贾后退幕 登大位赵王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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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人闲听风雨,穿林打叶闻秋声;谁能先觉好大梦,风雨夜来听人闲。

且说李严追杀刘讷,刘讷打马狂奔。那倒寿在后,紧追不放,未出片刻即至,正要张口咬下,刘讷在马上,听得背后风声,忽把头一转,面朝后,脑朝前,颠倒过来,也是诡异,那头转过来,只见两眼一睁,登时一道金光闪现,明晃晃一片,使人目不能视。倒寿被此光一阻,身形一滞,待复见外物,刘讷早已遁去,不见踪影。李严追来,见刘讷逃走,遂收了倒寿,口称:“不想此人竟通金光之法,如若早知,定要先取性命。”

不禁懊悔不已,只得回去。

刘讷使金光遁逃,一路奔走,至裴頠府上。裴頠见刘讷到来,神色慌张,血染战袍,忙问原由,刘讷答道:“赵王假称天子有诏,欲废中宫,令李严攻大夏门,诸葛诠、邹捷二位将军誓死抵挡,不料那李严放出倒寿,二位将军不幸身死,我拼死逃回,特来相告。想来赵王定早有预谋,侍中须早做决断。”

裴頠闻言,大惊失色,忙令刘讷入宫,禀报贾后,又令人拿来披挂,牵了战马,率众而出,直往宣阳门而去。

话分两处,且说赵奉斩了欧阳建,先行入宫。至宫前,令左右上前,打开阁门,忽迎来一队人马,为首二将,一人身高过丈,面如冷霜,两道浓眉,一对环眼,身挂宝甲,外罩白袍,跨下骑黄黯马,使一根游龙金蛟棍;另一人身高七尺有二,面如清月,重眉大目,戴二龙斗宝金盔,穿红白麒麟战袍,坐下闪电白龙驹,使一柄天荷凤尾镡,口称:“赵奉贼子,竟敢擅闯内宫,今我周恢在此,还不下马受缚,可保你全尸矣。”

赵奉打马上前,宣道:“贾后丧心弑储,赵王受天子诏,令我等夜入中宫,捉拿毒妇,你胆敢违抗天命,还不下马受降。”

另一人即回:“赵王伺传伪敕,妄图废立,你等拥乱作反,还敢假称天命,实乃乱臣贼子,吃我一棍。”

遂拍马上前,举棍直打赵奉。

赵奉大怒,口称:“王粹,你依附权后,骄纵豪奢,二十四友尽皆浮竞之徒,岂不知祸端一发,埋恨已长,竟尚在此,大言不惭,今遇我赵奉,教你有来无去。”

遂举起金钩,迎上前去。二人二马,纠缠一处。这壁厢,王粹好生了得,长棍飞舞,上剃下滚,左右翻腾,力不虚用,只见棍影如山,环护周身,棍势如虹,惊若雷电;那壁厢,赵奉也是本领高强,去起如浪,来伏如霜,钩走美势,钩刺自如,只见钩随身转,身随钩走,快慢相间,吞吐开合。二人实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王粹大喝一声,迎面往天灵打下,赵奉用钩一封,二马错镫,一个马头冲南,一个马头冲北,赵奉回身一甩,王粹听得脑后风声,赶忙缩颈藏头,哪知头低得慢些,只闻“咔嚓”一声,头盔削去,惊出一身冷汗。周恢在旁,看得心急,见形势有危,忙祭起天荷凤尾镡,那镡在空中,嗡嗡作响,随即化作一叶绿荷,中间莲蓬之中,吐出无数金镡,细小如针,迅疾如电,直射向赵奉。赵奉见状,叫声“不好”,忙狼狈一滚,弃马而逃,可怜座下战马,闪避不及,霎时金镡透体,斩为几段,化成一摊血水。

赵奉未及起身,王粹早已祭起游龙金蛟棍,那棍在空中,化为一物,身是龙,头为蛟,呼啸而下。赵奉见来势凶恶,不敢多想,遂祭出地狼。那地狼一出,电光石火之间,驮了赵奉,忙往地下一钻,随即不见踪影,游龙金蛟棍未打着,只将地面打出个大坑来。王粹、周恢上前,面面相觑,不知何故,王粹正要发问,未料身后地狼破地而出,疾步如电,身形如风,不待二人反应,张口一叼,取了王粹首级,周恢大惊失色,遂取天荷凤尾镡,早已不及,被地狼扑在后背,张口叼了首级。两旁兵士,见此怪物,不由心胆俱裂,又见主将身死,哪敢恋战,四散而逃,赵奉率众而追,尽皆杀死。

待赵奉收拾停当,司马冏已至阁门,见此光景,赞道:“将军道术了得,锐不可当,我亦无忧矣。”

赵奉忙道:“齐王过誉,我等替天子分忧,人人奋力,个个争先,故有所成,也是齐王号令有方。”

司马冏大笑,忽问:“赵王平日待你如何?”

赵奉不知齐王为何发问,只答:“赵王位高尊崇,我等难以亲近,平日皆是孙秀管事,故往来多些。”

司马冏又笑:“将军一身本领,日后必会月放珠华,加官进禄。”

赵奉即道:“不敢,不敢。”

司马冏也不多言,只令打开阁门。

赵奉率众上前,欲开阁门,忽闻一声大喝:“皇宫禁地,焉敢擅入,还不下马受缚,可免九族诛连。”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众人马杀将过来。为首一将,头戴九曲簪缨黄金盔,朱缨倒洒,身披锁子大叶黄金甲,肋下佩剑,胯下三角兽,手执方天戟,杀气腾腾,一马当先,赫然乃仆射裴頠。司马冏见裴頠到来,深知此人厉害,连连后退,赵奉见裴頠勇猛,心道:“常闻人言,裴逸民文安天下,武定乾坤,今日得见,果不其然,须小心为是。”

遂打起精神,换马持钩,全神戒备。

裴頠冲至阵前,执戟喝道:“齐王纵兵作乱,今我在此,教你等有来无去。”

齐王不敢答言,赵奉上前应道:“皇后谋害太子,惑乱朝纲,赵王奉天子诏,令我等收捕中宫,你胆敢抗旨。”

裴頠大怒,骂道:“诏书何在?分明是赵王伪诏,你等助纣为虐,竟在此巧言如簧,吃我一戟。”

言毕,一拨三角兽,如电闪雷鸣,直冲入阵内,方天戟一抖,只见寒光一现,漫天戟影,挑死兵士无数,好本领,有词为证:

太极殿上坐天子,百战将军守阁门。莫羡功名赐武士,沙场咫尺是生死。月下戟,夜孤鸿,一骑横行金甲动。纵使万般皆空相,今朝只看真英雄。

赵奉见裴頠,人如猛虎,兽如蛟龙,心知厉害,绕至斜里,瞅了个空当,举钩便打,裴頠也不闪身,待钩至身前,大喝一声,执戟一挡,将钩磕了出去。赵奉连人带马,倒退两步,直觉两膀发酸,钩把发热。裴頠不待赵奉回神,反手又是一戟,直奔前胸,赵奉不想戟势如此迅速,也不多想,连忙侧身,险险避过。那裴頠也不收手,一戟接过一戟,一戟快过一戟,罩住赵奉周身,惊得赵奉一身冷汗,心道:“裴頠果真名不虚传,论武艺,我不敌也,打人莫过先下手,我可用地狼胜他。”

遂一拨战马,跳出圈外。

裴頠不知就里,一拍三角兽,紧追在后。赵奉袖口一抖,祭起地狼,只闻一声狂吠,凭空现出,直扑过来。裴頠忽见一物现于空中,迅驰疾下,步带腥风,心知凶恶,遂拨三角兽,踏八卦步,施展十八路戟法,护住上下周身,那地狼近不得前,却也无惧,只左右游走,少时忽没入地下,不见影踪。裴頠乃四明山真人刁道林弟子,怎不知其中蹊跷,心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地狼厉害,与其缠斗,甚为不美,莫如捣虚敌随,反客为主,先拿下赵奉。”

思忖至此,一拍三角兽,疾如闪电,直朝赵奉而去。

赵奉未料三角兽如此之快,忙念念有词,只见裴頠身后,那地狼破地而出,直扑颈后,张口一叼,咬住裴頠首级,正要撕扯,忽又分出一裴頠来,也不管地狼,直奔赵奉杀去,那地狼虽是凶物,终是畜生,哪分得真假,只顾得眼前这个裴頠,取了首级。裴頠见地狼未追上来,大喝一声,挺戟一刺,直向赵奉心口。赵奉大惊失色,不知是何法术,又见戟势甚急,赶紧侧身让过。裴頠早料赵奉有此应对,一招不中,手腕一转,月牙锋刃顺势一割,赵奉闪避不及,右臂生生割下,登时血流如注,大叫一声,跌下马来。裴頠正要上前,欲取赵奉性命,忽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仗剑而来,口道:“莫伤吾大将,我来也。”

裴頠侧目而视,见来人戴一字巾,两道重眉,左白右黑,斜吊眼,鼓鼻粱,塌方海,半身麒麟铠,半身灰开氅,手执青锋剑,跨下独目狮,端得是煞气森森,凶恶非常,不由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回道:“我乃赵王谋士孙秀,特来取你性命。”

裴頠知是孙秀,哼道:“常闻鬼道之士,尽皆刁滑奸诈、阴阳不轨之徒,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也顾不得赵奉,遂一拍三角兽,挺戟而上,两旁兵士抢了赵奉回营不提。

孙秀闻言大怒,回道:“我不与你斗小儿之口,且看我手段。”

裴頠不语,一催胯下兽,至孙秀面前,两人盘旋,战到一处,孙秀举剑劈下,裴頠执戟一架,磕开来剑,二兽一错蹬,裴頠反手就是一戟,朝背后刺下,孙秀身子一倒,躺在兽背。一招不中,二人一转,又交缠一起。司马冏在旁,见二人缠斗,即一声令下,率兵掩杀,冲开阁门。裴頠见齐王人多势众,心下着急,心道:“齐王势大,我须速擒孙秀,方可安定军心。”

遂把身一定,左肩一抖,现一人,右肩一抖,又现一人。孙秀见状,大喝一声:“阴阳分身之术,怎奈我何。”

即从袖中拿出一物,抛于空中,原是一钟。这钟名曰太平钟,横侧为圆,衡甬中空,色黄如土,浑厚古朴,霎时五霞并出,旋转而下。裴頠见此情景,心中一惊:“当日下山之时,师傅有言于我,此生见不得使钟之人,今遇此人,莫非天亡我也。”

当下发怵,收戟便逃。孙秀喊一声“哪里走”,一声轰鸣,大钟罩了三个裴頠,使之不得而出,又赶忙上前,钟锤击打,只闻一声响,左边化身登时烟消云散;二声响,右边化身登时无影无踪;三声响,裴頠顿觉五内俱焚,可怜一代名将,少时化为一摊血水。

裴頠身死,左右纷纷弃甲投戈,司马冏大喜,整顿兵马,直入阁门,华林令骆休来到,引众人至内室。惠帝已就寝,正在酣睡,忽被扰醒,迷迷糊糊,让左右簇拥,至御东堂,方明白过来,心中大骇,问道:“卿等无诏而入,欲意何为?”

众人伏地而拜。司马冏奏道:“皇后不合正道,废弑太后,擅杀太子,危及社稷,祸及天下,臣等故欲废置,匡正朝纲,以安王室。贾谧助后为虐,其罪当诛。”

又呈上一册,禀道:“此乃后党名册,臣欲一并收捕,望陛下允准。”

惠帝自张泓去后,九曲迷魂针法力渐弱,已日益清醒,加之贾后管束甚严,心中早生不满,此时自觉无事,遂下诏,废贾南风为庶人,召贾谧上殿,收捕后党。

司马冏得天子诏,即令骆休至贾谧府中宣诏。贾谧不明就里,奉诏而至,刚到殿外,远望天子御座不见惠帝,只有司马冏手执宝剑,立于殿首,四面皆有甲兵,杀气腾腾,顿觉不妙,转身便逃。司马冏厉声喝道:“小贼哪里走。”

遂令左右拿下。贾谧心胆俱裂,夺路飞奔,哪知慌不择路,竟上了西面钟楼,无路可退,不由张皇失措,又见甲兵涌来,情急之间,竟倚在槛上,手执钟绳,两泪纵横,放声哭喊:“阿后救我。”

一时宿鸟惊起,鸣蝉禁声,声音悠悠贯耳,响彻宫城。司马冏在楼下骂道:“奸臣贼子,死到临头,竟还痴心妄想,那毒妇自身难保,怎来救你。”

遂令兵士就地惩处。甲兵健步而上,至西钟下,拔刀便砍,贾谧早已身子瘫软,无意之间,手摇钟绳,一声钟响,首随刀落,尸体跌下钟楼,一代权臣,竟落得如此下场,有诗为叹:

二十年来富贵身,二十四友竞浮争;

金谷园中花间笑,太极殿前画朱门。

毕竟繁华梦一场,总把得意问平生;

开眼若见残红月,回首已是归尘人。

话分两头,且说刘讷疾驰入宫,将宫外变故禀报贾后,贾后闻言心慌,问道:“仆射何在?”

刘讷奏道:“仆射已赶去宣阳门。”

贾后心头稍安,自道:“裴逸民本领了得,寻常人士皆非敌手。”

又令刘讷:“传我懿旨,差孟观率右军入宫保驾,传东西北三门将士,速往宣阳门。”

话音未落,忽闻西钟声响,隐隐有人呼喊:“阿后救我。”

忙倾耳细听,原是贾谧,急问刘讷,也不知晓,遂出宫来看,正待详查,途中遇一队人马,为首者正是齐王司马冏,不由大怒,问道:“此乃内宫,你何故到此?”

司马冏上前,手拿诏书,喝道:“奉天子诏,特来拿你。”

贾后气极,回道:“诏令由我发出,这是何处诏旨?”

司马冏不理,令左右拿下。贾后见势不妙,忙返身后退,甲兵上前,欲行收捕,忽现出一道金光,众人目不得视,半晌方得散去,只见一人横刀立马,挡在跟前,地下五六具尸首。

司马冏定睛一看,原是刘讷,喝道:“金谷之徒,贾谧已经伏诛,还敢在此作恶。”

刘讷闻言大怒,骂道:“你等身为王公,不尊天子,伪诏作逆,擅杀大臣,天理难容,今要拿你是问。”

言毕,打马如飞,直入阵中,左右开劈,砍死无数。正杀得性起,忽一人挺枪架住,刘讷看此人,头戴紫红飞龙冠,银带银甲素罗袍,问道:“你姓甚名谁?报来送死。”

来人应道:“我乃齐王帐下偏将,冯安是也。”

遂抖枪便刺,犹如白蛇吐芯,来势甚猛,也是真本领。刘讷见冯安武艺出众,无意缠斗,遂一个错蹬,背身把头一转,两眼一睁,放出金光,登时光彩耀目。冯安猝不及防,被晃了个正着,忙撤枪捂脸,刘讷瞅准时机,转身便是一刀,将冯安劈为两半。

刘讷也不停留,冲向齐王。正待得手,忽有一物,从后悄然而至,外形如虎,人面虎足,赫然乃是倒寿。刘讷只顾得眼前,未料倒寿来到。那倒寿张开口齿,一声狂啸,不等刘讷回神,即取了首级。此时,暗里走出一人,原是李严,只见左手一抖,抛出一袋,收了倒寿,口称:“前回让你逃过,今番插翅难飞。”

即上前拜了齐王。

贾后远见刘讷身死,急冲向上阁,凭槛遥呼:“陛下之妇,尚使人废去,恐陛下亦将被废了。”

司马冏怕有变故,忙率兵入阁,贾后身旁无有一人,也不见有人保驾,知大势已去,仰天长叹:“张先生若在,不至本宫于此。”

司马冏喝令甲兵上前,扯出贾后,押出宫来。途经西钟,正见贾谧尸首,不由悲苦,面上却无表情,只问:“为首起事者,乃是何人?”

司马冏不答,只引至建始殿,立于殿外。

贾后进殿,见一人坐于殿首,乃赵王司马伦,四下并无他人,不由叹道:“原来是你,系狗当系颈,却反系其尾,何得不然。”

司马伦言:“你贵为皇后,不尊庙堂,惑乱朝纲,杀太后,害太子,今我奉天子诏,特来拿你,废你后位,迁居金墉城,你还有何言?”

贾后不答,只目视赵王,忽然发笑:“司马伦,今日只你我在此,莫要鬼话连篇,别人不知罢了,我岂不知你心思。”

赵王面色一变,回道:“我自为天下,有何私心?”

贾后闻言,更是大笑,直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好半晌方道:“自古言为天下者,皆为自己也。文臣为流芳百世,武将为扬名立万,学子为出人头地,天子为千秋万代,圣人更有言,众生皆为蝼蚁,几人实为天下乎,只是掩人耳目,欺世盗名而已。况你这等伪诏作乱者,终不过为一个权字。我纵揽朝权,见百官百态,早有见惯,百姓小事不得做,天下大事尽胡说。你今日除我,欲登大位,夺朝权,享富贵,图美名,却在此言为天下,可笑可叹矣。”

司马伦闻言,把脸一沉,恼羞成怒,喝道:“你这毒妇,日暮穷途,还敢胡言乱语。”

遂喝令齐王入殿,派兵押贾后至金墉城,严加临守,不许他人接近。

当夜,司马伦奏请惠帝,收捕后党,惠帝全无主意,任凭赵王拿捏,于是诸军齐发,收捕贾后同党,将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一体捕诛,又在后宫搜出赵粲、贾午,连同韩慰祖,赶入暴室,一顿杖责,打得皮开肉绽,一命呜呼。便是韩寿兄弟子侄,也共同连坐,诛黜有差。石崇、潘安罢职论处,此外文武百官,与贾氏素关亲信者,多被贬黜。独有孟观,因有灭齐万年之功,且重金贿赂孙秀,故网开一面,出为监督淝北诸军事。事毕,赵王又道:“如今裴頠虽除,然张华、解系仍在,此二人与我素有嫌隙,可一并诛杀。”

孙秀得令,当即发兵,遣张林收捕张华,士猗收捕解系。

梁王司马彤闻信而来,问道:“张、裴二公辅政持重,皆为忠良,并无造逆,何故处死。”

司马伦不悦,回道:“张裴二人身为辅政,不能抗节廷争,苟且自保,裴頠更依附贼后,擅杀臣子,故要处死。”

司马彤又问:“诸事皆不关解系,如何也要收捕。”

司马伦咬牙切齿道:“我在水中见蟹,犹谓可恨,何况解系兄弟,素来轻视于我,此而可忍,孰不可忍?”

司马彤谏道:“公今既掌国政,理当心怀宽大,岂能以公报私?”

司马伦闻言大怒,反唇相讥:“你以公心说我,岂当世人不知,昔日氐人齐万年反叛,你身为征西大将军,挟私报复,拨周处五千老弱病残,逼迫出战,又不予后援,坐看周处战死沙场,如此不堪,却有脸面说此等话来。”

司马彤羞愤不已,拂袖而去。

却说张林引兵,至司空府,欲拿张华。张华大惊,喝问:“你等欲害忠臣么?”

张林诘责:“卿为宰相,辅佐社稷,上不能保全太子,下不能匡扶正义,又复不能死节,怎得称臣?”

张华驳道:“式乾殿中之议,臣尝力谏,皆有记载,可以复查。”

张林立马接口:“谏而不从,为何不去位?”

张华闻言,无言以对,遂被收监,押赴刑场,恰有解系同至,嗟叹不已。张华长叹:“臣乃先帝老臣,白发丹心,自不畏死,但忧王室之难,祸始赵王,天下有难也。”

遂俯身就戮,死时六十有九,家无余财,只著有《博物志》十篇传世。

一切事毕,赵王托称诏制,大赦天下,自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兼领相国,总领百官,置左右长史司马,及从事中郎四人,参军十人,掾属二十人,府兵万人。以世子司马荂为散骑常侍,兼领冗从仆射;次子司马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三子司马虔为黄门郎,封汝阴王;四子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长子未曾封王,是欲为将来袭封起见。孙秀为侍中、中书令,受封大郡。司马雅、张林等人一并封侯,得握兵权。百官总己,皆听命司马伦,由孙秀从中主政,威振朝廷。齐王司马冏废后有功,升为游击将军。又下诏,追复故太子遹位号,遣尚书和郁,率领东宫旧僚,奔赴许昌,迎太子丧。太子长男司马虨,已经夭逝,亦得追封南阳王,次子司马臧为临淮王,三子司马尚为襄阳王。

众臣皆好,独齐王不喜,心生怨恨,对左右言道:“赵王废后登位,我居功至首,却得个游击将军,如此功高赏低,怎教人心服。”

言语传出,被孙秀知晓,于是报于赵王,将齐王出为平东将军,外镇许昌,免得在内生变。又有淮南王司马允,曾随楚王司马玮入朝,太子被废之时,朝议欲立司马允为太弟,复密促还朝,留于洛阳。哪知太弟未议,司马伦发难,司马允见机行事,两不袒护,置身事外,故受诏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领中护军。

司马允素来刚毅果敢,为宿卫军上下将士畏服,见司马伦不怀好意,遂豫养死士,密谋诛杀司马伦。司马伦蠢钝,哪里知晓,然孙秀却是狡诈,瞧得三分,劝谏道:“臣观淮南王,平日不作声色,却是个图谋越轨之辈,若不早防,恐被加害。”

司马伦不屑,言道:“司马允有多大能为。”

孙秀谏道:“司马允虽势小,然却是宗亲,又掌握兵权,更有一人,贾后虽废为庶人,然同党众多,仍恐反复,若两人勾结,死灰尚可复燃。”

司马伦闻言,方才惊醒,忙问:“先生可有良策?”

孙秀又道:“养虎遗患,莫如斩草除根,我有两计,一为鸩死贾后,以绝后患,二为册立皇太孙,以绝人言。”

司马伦庸愚无识,凡事听任孙秀,哪有异议,即道:“俊忠所言极是,但由你行事。”

孙秀依言矫诏,忙遣尚书刘弘持节赶往金墉城宣诏。刘弘领一队甲兵,赍金屑酒至金墉城,见贾庶人,宣道:

贾氏专权,废弑皇太后,无妇之道;谋弑皇太子,无母之慈。祸乱国家,淫恶昭著。至忠之臣见遭诛戮,谗佞之辈反授权柄,致使天下之人谤朕不君。谓天地所厌,人神共怒,今赐金屑酒一壶,赐其自尽,勿得推故。

宣毕,令左右将金屑酒放置牍上,退出屋外。贾南风得诏,一言不发,只缓缓度步,走至牖前,只见天色渐暗,残阳似血,万物披霞。有鸟儿悄语,虫儿争鸣;有花儿自开,叶儿沾露。墙头之上,几分红,几分白;远处山峦,几分动,几分静。忽听得一阵扑腾,几只暮鸦飞起,掠过眼帘,映入烟云。如此景象,不由轻叹一声,自道:“家父曾言,昔日六路伐吴之时,宣皇帝神灵现身告诫,念我贾家尚有卫府之勋,所以延日月,授高位,然若再不悛慎,终当使后嗣死于钟虡之间,大女毙于金酒之中,小女困于枯木之下。家父置若惘然,如风过耳,到今日看,果然应验也。”

遂复回屋内,捧起鸩酒,大骂一通赵王,随即一饮而尽。一代悍后,就此毙命。有《霜叶飞•行来亦是归处》为叹:

霞抱山晚。渐阑钟,城小院深楼重。云破月舞渔舟静,江汀随幕合。昨日远,明日无知,今日更与谁人说。曾天下只我,见千颜万色,衣冠尽拜妆梳。

行来亦是归处,晓星夜空,犹照家园故国。登高凌顶又如何,终有别时路。再凭栏,林间鸟语,陌上花开一半歌。青松下,童子倦,心向炊烟,不问从前。

贾后身死,司马伦立临淮王司马臧为皇太孙,召还故太子妃王氏,令她抚养。所有太子旧僚,作为太孙官属。司马伦兼为太孙太傅,追谥故太子曰愍怀,改葬显平陵。那司马伦庸愚,只知享乐,凡事但由孙秀决断。孙秀得赵王言听计从,逐渐骄淫,闻石崇家有美妾绿珠,妖冶善歌,兼长吹笛,遂使人向石崇乞请,不知石崇如何应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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