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顿正经饭，比那肚子烤红薯香多了，不知不觉便将大半份饭菜都扫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以至于司马昱承早就放下碗筷，只看着她在吃。“苏清河怎么会生养出个你？”

司马昱承瞅着苏芷曼吃饭的样子，毫无那些女子的扭捏矫揉造作，当然也没有母妃身上的那种带有压抑的端庄，看起来好像随性生长在天地间，无拘无束，是另一种的赏心悦目。“别提他，我跟他没关系。”

苏芷曼道。“没关系，你还帮他邀功？”

司马昱承指的自然是打着是苏清河的名义将苏芷曼从山中寻回去的那件事。一提到这件事，苏芷曼就不由得想到了厉王司马铮，吃饭的动作有点不自然，“我是给自己在太尉府铺路。”

说着，苏芷曼放下碗筷，注视着司马昱承慢条斯理的道，“殿下，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否则我若对殿下有所不敬，惹出什么事对殿下而言也是麻烦。”

虽然她是自己无意中落入沼泽泥的，可是司马昱承明明先一步寻到她却见死不救也是令人很气愤的事。“嗯？”

司马昱承冷眉一挑。“有些话我们不用明说。”

苏芷曼将碗筷推到一边，双肘搭在桌面上，“就冲殿下刚才问的那句，我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没出错。”

如果他没先一步寻到她，不知道底细，怎么就肯定苏清河的功劳是她给的，而不是苏清河自己赚的？“你的记忆？”

司马昱承有些好笑，冷冷的神情中多了几分讥讽，“你记着什么？”

“殿下的意思，倒好像是想让我记着自己是被殿下救回来的才是。”

苏芷曼唇角一翘，回之以讥讽。如果真换做是他，当在隆安殿听说她把功劳给了苏清河，肯定会急不可待的抢先站出去说明真相吧。大概也真的是出自救人之心，才不会在乎功劳归谁，默默的守着自己的那份心安理得就好。晃眼间，苏芷曼好像看到了那抹月牙白，那份温雅的洒脱。“如果真是呢？”

司马昱承冷眸一眯。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想起了谁。“切！”

苏芷曼嗤鼻一声，收身抵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若是按照行为心理去分析，她现在是明显拒绝回答。“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就比如墨，杏红与王乐之前所想到而又不敢说出的。”

司马昱承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那小半碗已经凉透的汤。“那只是特例。”

苏芷曼道，“更多的时候，眼见为实这句话还是通用的。”

“既然如此，本王倒要问你——”司马昱承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打开拍在桌子上，点着纸上的一行字，“这个第七条是你写出来的，但是化成一条横杠，你怎么解释？”

苏芷曼只远远瞟了一眼，“我不是已经跟殿下说过了么？以后想起来再补。”

“是真要等以后想起来，还是明明已经想起来，却又不想写出来？”

司马昱承问。“殿下说我已经想起来？那你说说看，我想起了什么？一条横杠又能让殿下凭空猜测到什么？”

苏芷曼的目光在司马昱承的指尖上轻轻一扫。司马昱承冷眸如剑，紧盯着苏芷曼，指尖却准确的点在那条横杠上，“这条横杠，你并非一笔呵成，而是分成两段，在写成个‘一’字的时候，略有停顿，所以在中间才有个很重的节点。看你前面所有的字迹，虽然写的不好看，但笔法上却是流利，为什么到了这条横杠上却有了节点，或者说，为什么要故意改变了这个‘一’字？”

“因为我不知道写什么，所以停顿了一下。”

苏芷曼无畏的迎视着司马昱承的眼睛。“不知道完全可以不写，既然以后待补，为什么不空下这块地方，而偏偏画成一条线？”

司马昱承反驳。苏芷曼的眼睛眯了眯，只觉得对方的那双眼睛甚是毒辣，如同一团破冰的火焰，“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本王想到了什么。”

司马昱承将那张纸收起，“其实你已经在怀疑他，为什么不敢写出来？这倒不符合你这几日让本王看到的行为作风。”

“我没有想到谁，殿下不必辛苦套我的话了。”

苏芷曼站起身，朝窗边走去。“荒山野岭，本王与苏清河都可以打着寻找你的名义出现，他一个出门游离返回陵安城的人又是凭什么恰巧出现在山中？你不可能没有任何怀疑。”

司马昱承道。本来他懒得为自己做过的事去争辩，可是见她明明在那张纸上已经打算列出来，却又刻意抹掉，还大言不惭的跟自己谈论起什么眼见为实的问题，他就要去将她的那点心思挑破了。“如果厉王要杀我，何必转念又救我？觉得我这么个一无是处，谁都不愿碰的女人还有可用之处？觉得我貌美如花，一下俘获了厉王殿下的心？还是眼见我要死了，触动了他心底的善良，立马将一个杀人的凶犯拉上了改邪归正的岸？更主要的是，若是厉王，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与他素不相识，你也说他刚从外游历回京，怎么就搅进这些是非，起了杀我的心？”

苏芷曼回头直视着司马昱承，一一反问道。“没错，这就是你想不通的，所以才在写出那个‘一’字之后就刻意划掉，用一条横杠掩饰。既然有这么多的问题，那就去寻找答案便是。”

司马昱承站起身。“这些我自己会弄明白，不需要殿下插手。”

苏芷曼道。不管怎么说，她的命是被厉王从沼泽泥里提出来的，要查也是她自己去查，跟人合伙对救命恩人下手的事，她做不到，何况这个想要搭伙的还是对她见死不救的那个，她才不要受其蛊惑，为其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