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来给如意梳头的绿倚吓了一跳，如意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因着如意皮肤白的缘故是以黑眼圈特别惹眼。绿倚连忙唤了晚柚来：“快去厨房拿两个煮熟的鸡蛋来。”

晚柚看了眼如意，也被吓了一跳，也不敢耽误，忙跑去了厨房。绿珠给如意挑了身月白的挑线常服，如意看了一眼便烦躁的摆了摆手：“把我柜子里白颜色的衣裳统统拿下去赏人，也不要再给我穿白衣裳了。”

绿珠见如意实在是不耐烦，也不多问便转身去换了条锦茜红明花抹胸裙子来。又让红豆将柜子里白颜色的衣裳挑出来另找个箱子装起来。如意的衣裳本来就多，光是挑出来的就装了两箱，什么乳白色、葱白色、玉白色等。绿倚服侍着如意收拾好后，便悄悄走到了绿珠旁：“姑娘这是怎么了？昨晚可是没睡好？”

绿珠哭丧着脸：“可不是嘛！我听姑娘在里头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敢进去瞧。后来听姑娘喊了一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把我吓了一跳，忙进去看，姑娘却说没事，让我去睡。”

绿倚低头想了想：“怪不得姑娘今日精神头不大好，待会你去厨房端早膳的时候顺便要一碗羊乳红枣粥来，给姑娘补补气血。”

绿珠点头应了，走到东厢正看见晚月在对小库房的账册，于是便进去道：“晚月，姑娘房里有刚收拾出来的两箱子衣物，待会你和红豆搬到库房来，指不定姑娘什么时候还想穿再拿出来。”

晚月放下手中的册子，笑道：“衣物放在小库房难免潮湿，今日天好，待会儿我把这些衣服拿到后院晒一下再入箱笼吧？”

绿珠笑着点点头：“都交给你就是了，我还要去给姑娘拿早膳，就不和你说了。”

晚月又拿起了册子笑道：“那你快去吧。”

绿倚拿着晚柚送来的鸡蛋剥了皮，用帕子包了，在如意两个黑眼圈下来回的按压着一边压一边皱眉道：“这可怎么是好，还不知道几时能消下去呢，待会儿夫人···”“放心吧，待会娘问起来我一定揽到自己身上，不会让娘怪罪你们的。”

如意打断她。绿倚来了脾气：“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奴婢岂是怕夫人怪罪？本就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只是怕夫人问起姑娘怎么没睡好，姑娘不好回答罢了。”

如意拿下她的手，将鸡蛋放到一边：“我知道，逗你玩的，可是生气了？”

绿倚低着头没好气道：“奴婢不敢。”

如意笑道：“放心好了，娘问起来我左不过是说白日里在宫里玩脱了，晚上回来睡不着罢了，还能有什么？”

说罢将绿倚拽到身边坐下：“难道你以为凭个鸡蛋就能让它消下去不成？”

绿倚抬头：“那怎么办？”

如意笑了笑：“能怎么办？左右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我又不出门，就算出门的话敷点脂粉就行了，明天就会好了。”

绿倚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然后起身将桌子收拾了，绿珠便将早膳拿了过来，一一摆在桌子上。如意没什么胃口，绿倚见状从旁边捧了一个冰纹青瓷盖盅来放到如意面前打开。一股甜腻的奶味伴随着红枣的清香扑面而来，有点像现代饮品店里的那种红枣牛奶。“姑娘好歹将这盅粥喝下，不然肚里空空，很容易胃痛的。”

说罢便将汤匙递到了如意手里。如意接过绿倚递来的汤匙，舀了两口来喝，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羊奶的膻味，更多的却是被花茶的味道代替了。绿珠见如意觉着好喝，便笑道：“我去拿早膳的时候，厨房里的吴大娘见我要这个粥，便给我现做了一盅。我见她放了几粒杏仁和茉莉花瓣在奶锅里煮，然后又将羊奶过滤，又与红枣一起煮开了，这才没有了羊奶的膻味，姑娘喝着可还好？”

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很好，膻味都被茉莉花的味道掩去了，很是香甜。待会儿你再去让吴大娘做一盅，然后给大嫂嫂送去，让她也尝尝。”

绿珠应下了，顺势给如意夹了个水晶冬瓜饺。如意被这粥喝的胃里舒服了些许，也有了些食欲，便提筷吃了两个饺子，一个金丝烧麦并几口甜酱萝卜。见如意肯吃饭了，绿倚给绿珠投去个赞许的眼神，绿珠眨了眨眼睛，转身又跑去了厨房。如意用过饭，心情也好了些许。便带着绿倚去了梧桐苑，温夫人刚从木樨院回来，见如意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上没睡好？”

如意点了点头：“白天在宫里玩的狠了，晚上竟睡不着了。”

温夫人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进宫还一直顾着玩儿，就你这性子，要不是有你表姐在宫里，我是决计不会放心让你去的！”

说罢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将她拉倒榻上坐下：“昨天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如意一惊，以为温夫人知道了她和崔月瑶争执的事，可表姐明明吩咐过不能传出去的啊？那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如意见温夫人并不是生气的表情，于是小心翼翼道“没···没有啊，娘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温夫人松了口气，端起茶杯道：“那倒是奇了，今日早朝上，镇南王忽然说要辞掉二品总督一职，皇上不允，他就长跪不起。我还以为是昨日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呢！”

“什么？”

如意大惊：“秦策辞掉了总督？那可是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啊？怎么说辞就辞了？皇上可应允了？”

如意激烈的反应把温夫人吓了一跳：“这孩子，做什么一惊一乍的！王爷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如意此时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拽着温夫人的衣袖道：“娘，你还没回答我呢，皇上可答允了？”

温夫人奇怪如意如此激烈的反应，放下茶杯盯着她：“皇上答不答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闺阁女子，做什么对这些事如此上心？”

如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敛了心神，尽力挤出一丝笑来：“娘···我···我是替大姐夫着急啊！你···你想啊，若总督一职空缺，那大姐夫不就是接替这个职位的不二人选吗？”

温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丫头···好在如意的神态不似作假，于是便笑道：“你大姐夫自有你大姐夫的去处，更何况你大姐夫年纪尚轻，升迁太快反而不好。但皇上已经允了镇南王的请辞。”

如意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滋味，秦策突然请辞，到底跟昨天晚上的谈话有没有关系，自己昨天晚上意有所指的说出两人的身份差距，可他说···他说···换他来追她。如果是为了自己，那这样做牺牲未免也太大了。秦策身为镇南王又是总督，本来是可以领着两份俸禄的，这些都是小事，总督是朝廷的二品官职，还是先帝在时让秦策去平叛而封给秦策的。总督是可以手握重兵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有了兵权整个北齐都会敬你三分，可秦策···他却说辞就辞了······“皇上···不是跟镇南王关系极好吗？怎么···这样轻易就应允了？”

如意努力克制住心底的震惊，颤声问道。温夫人道：“你父亲说镇南王在紫宸殿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时辰，镇南王是谁？他可是皇上特允过不必行跪拜礼的，这份恩宠整个北齐怕只此一份吧？正因为皇上跟他关系好，才抵不住他那样跪下去的。据说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说罢温夫人又叹了口气：“你父亲说，皇上在外书房连砚台都摔碎了一个。说实话，除了镇南王，又有谁能胜任总督一职呢？唉，这镇南王触怒龙颜都要请辞，也不知为了什么。”

如意听不下去了，突然起身道：“娘，我忽然想起昨日表姐让我今日进宫一趟，说有急事，我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待温夫人答话，便着急忙慌的出了门。如意一边走一边吩咐身后的绿倚：“速去马房备辆马车，要脚程快的，我要进宫。”

绿倚小跑着跟上她，忙道：“姑娘要不要换身衣服？或者奴婢再给你戴几件首饰也行啊？”

如意当然没这些心思：“不用了，你速从小路去马房吧，我到府门口等你。”

见如意神色不对，绿倚也不敢多话，忙转身抄了小路。绿倚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等如意走到府门口，马车已在那候着了，绿倚扶着如意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如意便扬声吩咐外头的车夫：“麻烦快着些。”

那马夫得了令，便扬鞭而起，马车飞快地行驶在泰华大街上，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口。待下了马车，绿倚拿了县主的腰牌给守门的侍卫看，如意很快就被放行了。如意进了宫却立刻找不着北了，每次进宫都有轿辇来接，这次是她自己进宫的，姜静姝还不知情，哪里有轿子可坐！正在如意在皇宫里急的团团转乱晃的时候，一众小宫女向这边走来，手里还端着东西，如意定睛一看，那领头的穿绿色衣裳的可不就是巧书！如意立刻朝前面走去，巧书见了如意，吩咐身后的宫女两句，那些小宫女就径直往别出去了。巧书上前给如意行礼，笑道：“县主今日怎么来了？”

如意连忙扶住她：“我是来找表姐的，可这皇宫太大了，我找不到路了，还请你给我带下路。”

巧书见如意满脸急色，也不敢耽搁：“县主快随我来。”

原来凤鸾宫就在如意刚刚乱转的地方前面，她一直都是在凤鸾宫后殿的围墙外打转。如意一边懊恼自己路痴的毛病活了两辈子依然还改不掉，一边向巧书道了谢。待进了殿内，姜静姝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依然在寝殿里倒好茶了。如意上前行了礼，刚行一半，姜静姝就打断她：“行了，茶都给你倒好了，还不快过来？”

如意也不客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静姝身边坐了，“表姐······”姜静姝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觉得好笑：“怎么？你听说了？”

如意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姜静姝放下茶杯：“什么你怎么办？难道···？”

如意此时只有坦白从宽：“我···我昨日与他抱怨我们···我们差距太大来着···”姜静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两手一拍道：“我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请辞呢！还以为你是专门来问我他为何辞官呢，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一茬！”

如意低头：“那我···我岂不是害了他？”

姜静姝一下拍在她脑门上：“你怎么就害了他了？这可是他自愿的！再者说了，你可别忘了，他可还有个王爷的爵位傍身呢！难道就因为丢掉一个总督身份就一落千丈了不成？”

如意眼睛里倏然一亮：“对啊，他可还是个王爷呢······”姜静姝见她好些了，又道：“不过，这次他可把秦晗气的不轻，虽说这几年北齐甚是安定，可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在秦晗心里，这总督一职是非秦策不可了！秦策在殿外长跪，在秦晗看来，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威胁！秦晗气的早膳都没吃呢！”

如意又担心起来：“那···这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吧？皇上一怒之下会不会···？”

姜静姝笑道：“放心吧，秦晗那性子我最是清楚，生气也最多不过两天，更何况秦晗可是拿秦策当亲兄弟的，段不会因这些事就生分的。”

如意犹不放心：“那···秦策现在？”

姜静姝见她一副小媳妇模样，便打趣道：“怎么？镇南王与你何干？我可还记得某人昨天还跟我说她对镇南王无意来着，这才一夜的功夫，就转变态度了？我说你这两个黑眼圈哪里来的，原是这个缘故啊？”

如意的连倏地红了：“表姐快别打趣我了···”姜静姝见她当真不好意思了，便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秦晗生那样大的气，自然要发火啊！秦策只是暂时被关在王府反省两天，等秦晗气消了，他自然就出来了。”

如意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在王府反省总比在牢里反省强···如意绞着手里的帕子，支支吾吾道：“表姐···可否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