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意站在镇南王府里的时候,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后悔,她她她···实在是太冲动了···可表姐已经把她送进来了,总不好再回去吧···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摸索着向里走去。奇怪的是这诺大的王府里竟没见着几个丫鬟,多是些小厮或是年轻力壮的护院,要么就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仔细想想也是,镇南王府只有秦策一个主子,下人自然就少了些。如意从旁边的走廊穿过前院,径直朝内院走去。前院倒还好,规格与姜府差不多,但一到了内院,便又是一番景色。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不高的墙壁,里面有几座大小不一的小院落,数十竿翠绿的竹子围绕在墙壁外头。如意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了进去,就见这几座小院落中间有一条石子铺成的曲折游廊,沿着游廊往前走,便到了一处后院的偏门。如意这回没进去,直接绕到这座大院子的正门口,见着一个正在一旁的树丛花间打理花草的婆子。如意缓步上前:“请问,秦···镇南王现在何处?”
那婆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花剪,朝如意行了礼,竟也没问她是谁,笑道:“回姑娘的话,王爷这会子多是在书房了。就在汀兰院内。”
说着用手指了指如意面前的这座大院子。如意道了谢,转身就走了进去,只见这座院子极大,不远处还有一座被藤蔓缠绕的假山,一带清流从假山上缠绕的花木深处曲折泻下,垂山巅、穿石隙,怎一个美字了得。假山上还有一座八角凉亭,如意看的不太真切,索性也没有再细看。绕过假山,便是一处规规矩矩的四合院,建制跟如意的意澜院差不多,当然,比意澜院大了三倍不止······如意向偏房走去,根据一般的内院布局来看,这书房多是在这处了,果然,偏房两间上头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流墨轩”三个烫金大字刻在上头。如意撇撇嘴:你一介武夫,学人家搞什么文艺,还流墨轩,真不害臊!如意提着裙子走上三级台阶,站在书房门外。手伸上去又放下来,见了他又能说什么呢?自己是来道歉的,可万一人家辞职不是为了她呢?那不就尴尬了···如意内心挣扎了好久,终于,理智打败了懦弱,伸手轻轻扣了扣门。没反应···如意又加了些力道,还是没反应···如意将脑袋贴在门上自习去听,也听不见里头有任何动静。如意心里直打鼓,得,这厮一定是辞了官后悔了,被皇上罚了心里怨上自己了。如意抿了抿嘴唇,他要是一个想不开···那自己更是罪大恶极了···“王···王爷,我是温如意···”没反应···如意干脆豁出去了,深吸了一口气,加大了嗓门:“我知道你心里现在不舒服···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可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极端啊···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如意又趴在门上去听,半晌还没动静,如意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你要是觉得亏了,要不···要不我以身相许也成啊!”
如意见里头还是静悄悄的,完了,自己连以身相许这话都说出来了他还没个反应,莫不是寻了短见吧?思及此,如意便用手使劲拍着门:“王爷,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若是因此想不开,瑞王会杀了我的!”
如意越拍越急,索性两只手猛的向前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如意眨了眨眼睛···自己···好像没用多大力吧···四下看了看,秦策并不在书房里,如意欲哭无泪,合着自己刚才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本王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懦弱的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如意吓得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回头,被门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秦策负手立在门边,一袭紫色的家常绸丝长袍勾勒出健壮修长的身躯,墨黑的头发慵懒的披在身后,用紫玉冠冠住。凤眼微眯,似笑非笑。若不是身上在战场上常年浸染的凌厉之气与那双长着薄茧的大手,寻常人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武人。秦策见如意呆了,眼里不禁带了几分笑意,慢慢的走进她。如意见他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转移了目光,屈膝行礼:“镇南王万安。”
如意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在门外喊的那些话,也不知这厮听去了多少。秦策也不答话,只一直走进她,在她面前站定,两人之间只隔咫尺。如意低着头,只看到那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把自己的那团影子给笼罩住。秦策见她身子似有发抖,忽的笑出声来:“长妤县主多礼了。”
如意直起身,悄悄的后退了一步,笑道:“呵呵···王···王爷什么时候来的啊?”
秦策挑了挑眉:“这里是本王的王府,我何时来不得?”
如意这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转而又道:“那···那王爷可···可听到了什么?”
此话一出,如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秦策又向前走了一步,弯腰与她脸对着脸:“县主···希望我听到些什么?”
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如意暗暗的咽了口唾沫,死妖孽,竟然使用美人计!如意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木然的伸出手,在秦策脸上···狠摸了一把。嗯,皮肤细腻有弹性,触手生···生生生···“啊王爷恕罪!”
如意没想到自己克制能力那样差!美色当前竟然还吃了一把豆腐!如意偷偷的拿眼瞥秦策,见他也愣在了那里,空气静止了一会儿,好半晌,秦策直起腰来,面色愠怒:“县主刚刚是在做什么?”
如意做无辜状:“刚刚王爷脸上有蚊子,我帮你把它拍死了···呵呵···拍死了···”如意撇嘴,脸色这么臭,可声音明明很开心啊!装模作样!秦策强忍着笑意:“让县主久等了,是本王的不是。不知县主此来所谓何事?本王可还在被皇上罚在府中反省,县主这会子过来,不怕皇上怪罪?”
秦策自姜静姝将如意送进府中他就知道了。在汀兰院假山上的亭子里看着一身茜红的她走进来,还是那样的明快轻灵,仿佛一看到她就什么烦恼都忘记了。只见她径直的走到书房外,想敲门又不敢去敲。他知道她是来找他的,于是便想立刻下去见她。可一听到她在书房门外自言自语,他就一时起了好奇心,便干脆下去悄悄走到她身后听她说些什么。她跟他道歉,觉得自己连累了她,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秦策忍住冲上去抱她的冲动,又听见她说怕自己寻短见,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很高兴,原来她心里也是有他的。最紧要的是,她说要以身相许,那正好,也不必他费心追她了,可以尽快的与她成婚了。看到她发现他就在身后时那受惊的模样,秦策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傻,可怎么办啊,竟然还伸手吃了自己豆腐,胆子挺肥的。如意忽地想到此行的目的,忙道:“王爷何必辞官,我昨日只是随口说说的,您又何必当真。”
如意忽然来的这么一句打断了秦策的思绪,秦策皱了皱眉,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怒意,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随口说说?何必当真?县主怕是想多了吧,本王不过是觉着每日都要处理公务太累了,想松快松快而已。县主以为又是什么?”
如意讶异了一下,她以为···秦策是喜欢她的···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垂下了眼帘,喃喃道:“哦,这样啊,那是我自作多情了,王爷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搅了。”
说罢转身欲走,秦策却道:“本王说了,辞官后就松快了,何来公务繁忙?”
如意满心都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呆下去,她现在觉得这个地方宛如一个牢笼,困着她,连空气都压抑的很,她只想逃离。“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秦策看着她一副非走不可的样子,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你方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秦策看着她的背影冷声道。如意回头:“我方才说了许多句,不知王爷指的是哪句?”
秦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要以身相许。”
如意以为秦策在奚落她,遂赌气道:“算数又如何?不算数又如何?王爷又何必拿玩笑话来取笑我。”
秦策冷哼:“玩笑话?你说昨晚的话是玩笑话,今日的话也是玩笑话。温如意,你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如意正想还嘴,就见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过来了,朝着秦策拱手道:“王爷,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白婉仪?如意忍不住在心里自嘲:温如意啊,你瞧,自取其辱了吧!人家两个才是天生一对呢,她是镇南王府的表小姐,你又是什么呢?如意转身向秦策行礼:“那我就不打搅王爷了,家中实在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再也不看秦策,转身就走了。走到汀兰院正门时,就看到一身月白的白婉仪也正朝这边走来,她见了如意似乎很是吃惊,但还是先屈膝行礼:“见过长妤县主。”
如意瞥了她一眼:“白姑娘来来回回莫非只这几件衣裳不成?不是银白便是月白,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姑娘家里办丧事呢!”
白婉仪震惊,还未从如意的话里反应过来,如意便又道:“快进去吧,别叫镇南王等着急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罢,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去。白婉仪见如意走的快,又想起她的脸色似是难过,便猜想是与表哥起了争执,心底生出一丝窃喜。快步的走到流墨轩,见秦策正负手面向墙上挂着的竹石幽兰图卷,白婉仪走至他身后:“表哥在看什么?”
秦策转过身来,淡淡道:“何事?”
白婉仪见他面色不虞,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遂顺势做出一副委屈状,用帕子沾着眼角:“表哥···我自认没有得罪过长妤县主,可她···她······”秦策皱眉:“她怎么了?”
白婉仪硬是挤出几滴泪来:“县主方才骂我,说我穿的寒酸,给镇南王府丢人了···还说···还说···我穿着白色的衣裳,是不是家里办丧事····她还,咒我父亲母亲,言语间···似是对表哥也有不满···”白婉仪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最后竟哭出声来:“县主身份高贵,我不敢与她争执。是以她说我什么,我都忍着。可···可她怎能怨怪起表哥来···这样不将表哥放在眼里!”
秦策问道:“她说了我什么?”
白婉仪以为秦策要与如意算账,便编了一大堆话等着,想让秦策对如意死心:“县主说···说表哥生性凉薄,不是可托付之人···还说是她错付了心意···说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表哥了······”秦策看向门外,掩下心底的笑意。看着仍在哭诉的白婉仪,皱了皱眉:“你今日为何过来?”
白婉仪整哭得起劲儿,不料秦策却是一个大转弯,问起她来的目的,于是便擦了擦眼泪道:“我是来给表哥请安的。”
秦策看也不看她:“以后无事就不要过来了,省得让别人看到了毁了你的名声,你一个女孩子家整日的往男子府里跑算怎么回事?”
白婉仪知道秦策会这样说,他不待见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是有个温如意在前头挡着,这回没了温如意,等表哥过了这段时间心情好了,她照样有机会。没想到秦策却又道:“本王不想管你与谁交好,只不过上次在宫里的事,本王是碍着亲戚情面不想与你算账。还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又喊来了方才传话的侍卫,冷声道:“以后不管是谁过来,本王没有应允不许擅作主张将人带进来。这回便罢了,你自去领罚吧。”
那侍卫跪下应是,然后便转身走了。秦策瞥了一眼发怔的白婉仪:“本王前院还有事,你回去吧,本王会找人送你。”
说罢就大步出了流墨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