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柴房,不过是惩罚犯了错的下人的小黑屋罢了。显然镇南王府许久没用过这屋子了,里头阴暗不说,还泛着丝丝的潮气。“娘娘若是想审,不如移步到偏厅吧,这地方您还是别进了。”
蒋妈妈轻声劝慰。“无妨。”
如意看向这一间半大的屋子,外头跟绿倚她们住的地方是一样的,门窗都还半新着。好歹也是王府的小黑屋,怎么着也不能简陋了。门口守着两个婆子,俱是前院粗使的,见了如意过来,忙下跪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如意点了点头:“把门打开吧。”
其中一个穿着青色棉布衣裳的婆子闻言起身,从腰封里摸出一把钥匙,两下便将门打开了。如意扶着绿倚的手走了进去,里头还算干净。一张掉了漆的木榻,对面两把交花大椅,墙边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陶罐。心儿坐在榻上,头发凌乱着,胸口的衣衫上还带着点点血印。可一张小脸却还是那样的突出,除了唇色白了些,微蹙的眉头倒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她早就听到如意过来的动静了,是以也没有说话,呆呆的坐在那不动,双手抱膝,很是倔犟。如意也不与她计较,绿珠上前掏出帕子铺在了椅子上,扶着如意坐下后,与绿倚和蒋妈妈站到了一边。“我倒不晓得,你还有这志向。”
如意接过蒋妈妈递来的合欢散,扔到了心儿面前。这东西府中肯定不会有,心儿平时要当差出不得府。究竟是谁给她从外头带的这东西?内外私通设计主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今日能递合欢散,明日就能递鹤顶红。心儿早就知道自己东窗事发了,是以也不怕如意将这东西撂出来,她右手捂住胸口,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王妃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意挑了挑眉,这就要服罪了?“姑娘待你不薄,打你从瑞王府过来那日起就将你同大丫鬟一样看待,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绿珠见不得心儿那轻狂样,愤然出声道。心儿“呵呵”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绿珠:“大丫鬟?你可知我是谁吗?我原也是官家小姐,若不是落魄了,怎么会为奴为婢任人欺凌!”
说罢她又看向如意,声音愈加凄厉:“我哪里差了?论诗书样貌根本就不在人下,凭什么就要一辈子当奴婢!”
“放肆!”
蒋妈妈两步上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王妃面前口出狂言?王妃亲自来审你,已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平日里教你的规矩统统学到狗肚子里了?”
蒋妈妈也是恨极,心儿还曾在她手里学过一段时间规矩,这会子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她都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现下连带着她也没了脸面,想她调教过无数的丫鬟,还没有哪个如心儿这般有出息的呢!心儿被打的牙齿咬破了嘴唇,却仍是倔犟的抬起头看着如意:“娘娘也不必再过来奚落我,您身份贵重,可别贬低了自己。”
蒋妈妈听完又要扬起手打,如意却适时阻止了。“蒋妈妈。”
蒋妈妈的手顿在半空,扭头看向如意:“王妃,您实在不必给她脸面了,直接处置了便是。”
如意笑了笑,对于心儿的话一点都不生气,只有处在绝境中的人才会在嘴里找回一丝尊严。“你生的好看,脑子也算机灵。怎么大事上就犯蠢呢?”
如意狐疑的看向心儿。心儿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懂如意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进了王府成了半个主子就万事无忧了?妾终究是妾,且不说你的身份能不能做王爷的妾室。你可别忘了,你是罪臣之女。王爷若纳了你,岂不是与皇上对着干?这诺大的王府难不成还为了你与整个皇室翻脸?”
如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太年轻啊······其实若是心儿说出来,她也可以将卖身契给她放她出去配人来着,与别人做个正头娘子不必做妾舒坦?真是搞不懂这丫头是怎么想的。如意哪里知道,对心儿来说,镇南王的妾室可比平头百姓家的正室来的有吸引力多了。到底是滔天的富贵,谁能抵得住?心儿却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层,可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她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王妃想怎样处置奴婢?”
如意却是没有理她,直接看向蒋妈妈:“王爷准备如何?”
蒋妈妈躬了躬身子:“王爷说,这是内宅之事,他不便插手,全权交由王妃决断。”
心儿闻言却是整个都瘫了下来,蒋妈妈的话就像一根冷冰冰的铁棍一般,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打散了。如意点了点头:“既然王爷交与我了,我也不好草草了事。这合欢散的来历定是要查个清楚的,否则日后有哪个坏心的往府里入了毒药,那还了得?”
这话多半是说给心儿听的,如意仔细的盯着心儿的面容,果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蒋妈妈也适时接道:“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去传了门房上的人来,对一对这些时日与外头往来的记录。”
“这是我从瑞王府来时,路过一个药铺买的。妈妈何必再费那许多心思去查,没得惹人诟病。”
心儿终于耐不住了。如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既是在药铺里买的,那是在哪间药铺?给你拿药的是谁?你不妨都说出来,蒋妈妈也好让人去对一对。”
心儿有些心虚,一口气提上来触动了伤口,于是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都那样久的事了··咳···我哪还···记得清楚···咳咳···”如意扬起嘴角:“既如此,那便先不提了,蒋妈妈。”
蒋妈妈往如意跟前走了两步:“王妃请吩咐。”
“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找个大夫瞧瞧。再找两个人看着,可别让她死了。不然事情闹大了,纵算我不想管,合欢散之事王爷也是要彻头彻尾的查清楚的。敢把手伸到王府里来,王爷决计不会轻饶的。”
如意说完也不看心儿了,直接就起身出了屋子。若是那给她送药之人对她重要,她纵算想寻思也是要掂量掂量的。待蒋妈妈将人送走,如意回到汀兰园,坐在软软的锦榻上,对着绿珠道:“你去前院寻周管家,让他打听打听心儿家中获罪后,留在京城的还有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