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如意从姜府和温府各走了一遭回来后,刚坐下歇一歇,长生就从前头院子过来了。“娘娘。”
如意见他慌慌张张的,问道:“怎么了?”
长生急道:“二少爷身边的书童从书院回来了,说二少爷在南山书院跟人打架,院长正要将打架的二人从书院除名呢!”
“什么?”
如意一听,当即便站了起来:“可有人去温家递信?”
长生摇了摇头:“书童直接来的咱们王府,并没有回温府。”
如意立刻便明白了,温梓逸这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与自己一向亲厚,定是想让自己出面解决。“备马车,去南山书院。”
如意吩咐道。长生应声而去,蒋妈妈上前劝道:“王妃,您如今怀着身孕,不宜远行。去南山书院路上便要一两个时辰,奴婢怕您受不住。不如等王爷回来,让他出面吧?”
如意摇摇头,南山书院不同于其他书院,除了教的好之外,其院长也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就算是皇子皇孙犯了错也不会留一丝情面。最最重要的是,一旦被南山书院开除,就没有再录用的可能了。指望京里那些个被权贵们承包了的书院,还不如请个先生在家里自学来的好。“王爷去了南大营,不到天黑怕是不会回来了。我身子无恙,让车夫行的慢些就是。”
如意不肯再与蒋妈妈多言,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带着绿珠和绿倚出了门。蒋妈妈不放心,向周管家要了八个护院跟着。一面又派人去南大营找秦策。其实就算没有这些护院,如意也决计不会出什么事的。秦策留在她身边的暗卫个个都能以一挡十,就算是大内侍卫与他们比也差了许多。马车行的很慢,如意却是有些着急,既然院长动了怒,说明这回温梓逸与人打的厉害,也不知受伤了没有。那跟着他的书童说话也不甚清楚,年龄又小,如意也问不出什么来。“姑娘莫急,二少爷没让人通知家里,说明事态并不甚严重,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绿倚一边安慰,一边在如意后头垫了个大大的软枕。绿珠从矮几上的屉子里端出一叠精致的小点心来:“姑娘要不先用些东西?这到书院还要好一会儿呢!”
如意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她又对着绿珠道:“你让车夫快些。”
绿珠和绿倚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您的身子要紧···”“我没事,来的时候刚喝了安胎药。”
如意打断她,掀开帘子问和车夫坐在一起的长生:“到哪里了?”
“回王妃,已经到城郊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到书院了。”
如意点点头,将帘子放下了。绿倚见她皱着眉头,提议道:“姑娘,不如您先靠着垫子睡会儿吧?到了奴婢叫您。”
“也好。”
如意心里烦躁,只能闭目养神。好在一路上路面还算平整,王府的马车轮子俱是实心且外头包了数层橡胶草,是以也没怎么颠簸。黄昏的时候,如意一行才到了南山书院。书院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有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在马车上闲谈。如意在书童的指引下直接从后院进入了院长的议事厅。温梓逸和一个瞧着比他大些的男孩一起站在厅外,那男孩左眼青紫,嘴唇也高高的肿了起来,瞧那样子,还哭过了。温梓逸却是没事人似的,除了衣服稍微凌乱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如意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二姐姐!”
温梓逸瞧见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可仍是站在那里,没有动。那男孩听见温梓逸的话,抬头朝如意看了一眼,接触到如意目光后又立马垂下头去,似是有些胆怯。如意却是没有理温梓逸,直接略过他进了厅里。厅里已然有了三个人。首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留着胡须,面容严肃,大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看样子,应该就是院长无疑了。左边坐着的却是老熟人,白婉仪。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婆子,那婆子一脸高傲的样子,似是来讨说法的。白婉仪一见来的是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忙起身福了福:“表嫂怎的来了?”
如意朝她点点头,直接看向院长,笑道:“院长,我是温梓逸的家人,听书童说这孩子在书院惹了事,这才过来瞧瞧。”
院长没见过如意,自然不认得。他瞧眼前这女子虽小腹隆起,却仍是通身气派,温婉大方,出身和教养想必都是极好的。他还未说话,就被白婉仪身后的婆子抢了先:“你就是那小子的家人?他将我们家少爷打的浑身是伤,你们温家可要给个说法!”
“放肆!”
绿珠不干了,一个婆子竟然也敢在她小姐身边叫嚣?那婆子见如意身边的丫头厉害,也不示弱,作势就要上前去。却被白婉仪喝止了:“张妈!这位是镇南王妃,还不快行礼!”
那婆子上前的脚立刻就顿珠了,紧接着头上的汗就淌了下来,她原本还想着给温家的人一个下马威来着,谁曾想却是踢到了铁板。“王妃娘娘恕罪!”
这婆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听的白婉仪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院长此刻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没想到温梓逸竟然将王妃娘娘给请来了,于是拱手行礼:“王妃娘娘。”
如意朝院长笑了笑:“院长不必多礼,今日我是以温梓逸姐姐的身份来的,还请您尽快公正的处理了这件事,也省得耽搁您的时间。”
院长弯了弯腰:“那老夫可就拿大了,还请娘娘上坐。”
如意笑了笑,直接在下首右边坐了:“我说了,我是温梓逸的姐姐,自然就不必坐在上边了。”
院长还是有些压力的,他也不敢坐到上首去,只站在厅中叙述。“既然都到齐了,那老夫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一遍。”
“温梓逸和白延俱是南山书院的学生,二者先前曾有过多次矛盾,不过并没有到动手的地步,老夫也只罚了二人抄书以示惩戒。”
说到这,院长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只是这回,二人竟在课堂上公然扭打起来,丝毫不顾及夫子以及同窗们的感受,藐视书院公纪,事态恶劣。老夫无法,这才请了双方家人来书院协商处理。”
如意心中有数,这白延想必就是白婉仪的庶弟,白家也只这一个庶子,是以格外骄纵了些。如意见院长说完了,出声道:“敢问院长,这种事情,若是按着书院的规矩,当怎样处理?”
院长看向如意,沉声道:“按本院的规矩,学生打架情节严重者,当以除名。”
温梓逸和白延都不是书院的尖子生,甚至还属于靠后的那一类,是以院长说这话时很是斩钉截铁。如意点点头,看向白婉仪:“白姑娘有什么意见?”
连表妹都不叫了,可见如意当真是没把她当亲戚。白婉仪不禁有些恼怒,无奈又不能将如意怎样,只能揪住这件事不放:“娘娘,方才您也看到了。我家小弟脸上到处是伤,若回到家里我母亲和姨娘见了,还不知怎样伤心呢。什么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是以还请娘娘给臣女一个说法,臣女也好给家中一个交代。”
“说得好。”
如意如意笑眯眯地看着白婉仪:“什么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不如院长请他们二人进来讲打架的起因说一遍,咱们也好公平的处理。”
院长也正是这个意思,一边是京城新贵,他得罪不起。另一个却是皇亲国戚,他更是得罪不起。他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能少得罪一个便是一个。若让两人这样各说各的,到明天也处理不了。思及此,他朝门外喊道:“你们两个进来。”
外头两人得了令,俱走了进来。那白延一瘸一拐的,似是受了多大的伤一般。温梓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到厅中央,对着院长行了个礼:“院长。”
院长点了点头:“我来问你,你与白延二人在洪夫子的课堂上,为何事打了起来?”
温梓逸站的笔直,一字一句的回答:“白延口无遮拦,辱骂学生的姐姐,学生气不过,才打了他。”
“你···你胡说!”
白延立刻出声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姐姐了?”
温梓逸没有接话,眼睛直视着前方。院长的脸黑了下来,他呵斥着白延:“还有没有规矩了?若是不能好好说话,便继续到外头站着去!”
白延低下头,颇不情愿的噤了声。白婉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白延一眼,而后出声道:“温少爷好大的气性,别人一时说错了话,你却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她状似无意的往如意这边看了一眼,继续道:“莫不是想仗着势大,欺压我们这些无权的百姓不成?”
若是没有如意,镇南王府的女主人就是她!她早就看如意不顺眼了,连带着温家也恨上了。如意忽的轻笑了起来:“白姑娘玩笑了,据我所知,白大人刚升了从四品典仪。虽官职不高,可到底比从前强了不少,怎么能以无权的‘百姓’自称呢?”
她斜斜的往白婉仪处看去,视线定在了她的眼睛上,笑容微敛:“我这个人,向来护短,睚眦必报。就算我拿镇南王府的权势压你,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