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你们...等等我...呼...呼...“

“别喊了，有那力气赶紧跑。”

“船长......你...你还行嘛？”

“只管跑，别废话...”

“快，快！要过来了！”

暗无天日的一条石路上，几道不停摆动的光线似那风中萤火，顺着一条思绪悠悠荡荡。

古玉抬着一把比他大出许多的金属伞，首当其冲跑在前面。他的后方，按顺序依次是黄毛伙计、金刚壮汉、扛着八字胡大叔的卧九、白胡子老头、雀斑小伙。

雀斑小伙是这群人中状态最差的一个，他那副像是接连赌了三天三夜的虚样，不得不怀疑随时可能嗝儿屁。

相比这些人，卧九连一丁点儿汗都没舍得流，更别说他还扛着似乎昏迷了的八字胡大叔。

他们跑得如此卖力，显然是在逃。至于他们身后有什么，恐怕只会比多罗罗还要危险、还要恐怖。

半个时辰前......

季风季 ☳「 午｜1/8 」

残废的船舱里，借着一些还未放弃挣扎的仪器余光，勉强能把舱内的情况看个大概。不知哪漏的水滴，落在船顶上滴答滴答的。

“老爷子...”卧九随手一扯，白胡子老头身上的安全带，被他连着底座一起拽了下来。

“唉...？“白胡子老头恍恍惚惚地试着起身，却没那么容易。

卧九扶了他一把：“没有明显外伤，先躺着，等会儿让古玉看一下。”

“哦，他们呢？”

白胡子老头捂着眼睛缓了会儿，又平静地放下了手，“呃？！九爷？”

他被眼前的人吓得一怔——卧九的样子着实狼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去地狱逛了一圈。

“让古玉去寻了，叫我卧九就行。”

“谢了，九爷。”

白胡子老头并没有改口的意思。前面那场单方面的疯狂，已深深烙到了他的心中——炙热的崇拜。

卧九倒也不纠结，拿出一瓶水递给白胡子老头：“喝点。”

白胡子老头感激地抿了几口后，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咽到一半的水又被他喷了出来，他诧异地看着前方问：“这啥情况？”

——被扯断的安全带，慢悠悠从他眼前飘过——他怀疑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使劲眨了眨。

漂浮物不止一条安全带，周围飘满了被飞船的碎片。他抖了抖胡子，半天才憋出一句粗话：“我勒个先人...”

“感觉像失重，但我们又没受影响，不好说是什么情况。”

卧九困惑地环视着周围。「这能让科学界疯掉吧？」

“咳～咳...船长。”

一声轻微的咕哝拉住了白胡子老头的注意。在另一台操作座位上，金刚壮汉伤得似乎不轻，他被一堆仪器设备压在下面，勉强漏出半个灰了吧唧的寸头。

卧九话不多说，挪着步三两下就把这些物件抛了个干净——好在那些杂物并没有真正压着他。这副壮硕的身躯，还是比白胡子老头少了些运气——衣服下的血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扩散。

「还算及时...」卧九拉着他的手就用力压在上面，“压住，别松手。”

金刚壮汉应该疼得连喊的力气都没了，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肌肉因绷得太紧，剧烈地颤抖着。

“古玉，过来应急处理。”

卧九点了下通讯器。

“我，我包不见了。”

在一处七零八落的钢铁废墟里，古玉趴在地上摸索着，急得满头大汗。

“啧！”

卧九烦躁地揉着自己的下巴——能“应急处理”的东西应该都在那个包里面。

看他着急，白胡子老头从座位上勉强撑起半边身体，他惴惴不安地问：“九爷，是不是伙计们出事了？”

听他这么问，卧九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别多想，小孩子丢三落四，在找东西呢......”话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师傅当的，还好意思说‘丢三落四’。」他马上掏出一片指冥草，启动了轮回盘。

白胡子老头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已经三番两次收到了心脏的抗议。看指冥草并没什么动静，他和卧九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指冥草只能监测生物仇恨，并不保险，还是得......」卧九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踱步，他忽然踩到了一声沉闷。

“还有个伙计在下面吧？”

卧九俯下身，正是那个八字胡大叔进入的暗门。他附耳听了一会，但没什么回应：“门已变形，不好硬来。”

白胡子老头蹙着眉，想从座位上下来又使不上力，只得作罢：“另一道门在船尾的甲板上，还麻烦九爷去看看。”

他咳了两声，喘着气道：“如果...万一出啥事了，请九爷也一并带出来......总不能把伙计孤零零地丢这儿。”

他如是说，搞得卧九有些不自在：「能不能想点好的？」

还未等他回些什么，金刚壮汉生硬地笑道：“船长，你老说‘别乱说话，犯忌讳。’...咋现在糊涂了？”

白胡子老头有听没有答，他忽然迷迷糊糊地转过了头，看了眼船舱里的惨状。愣了愣神后，又神经兮兮地干笑起来，越笑越放肆，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朝外流——也不知他笑的是劫后余生；还是因飞船报废失了疯；又或是突然发神经；亦或是都有？

“咳咳咳～”，他笑得被口水呛进了气管，身子跟装了弹簧似的不断起伏，真跟咳了他半条命似的。

白胡子老头避开了卧九的询问眼神，自顾自地打量起窗外，虽然这窗户基本已形同虚设。

「这到底是干哪来了？这天？到底昏了多久？」

他印象中的最后一幕，应该是峡谷下的河流，外面是白天才对。可现在外面却是一片浑浊的黑暗，他丝毫不怀疑外面的世界可以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他顿了顿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操作设备——那个熟悉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这艘船，会给你个交代的。”

卧九挤出了一抹怪异的笑——似乎是勉强，又似乎是别有用意。“时间紧迫，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其他伙计。”

他心里也没底，只能默默念着：「但愿没事。」

“拜托了。”

白胡子冲他点点头，停留在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有些黯然，轻轻地抚摸着已经裂成两截的扶手，像失去了一位老朋友：“退休了呢。”

“噢，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卧九边走边说：“我收不到任何外界的信号。”

“发送呢？...”白胡子老头倒也没多大反应，这点程度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了。

“也不行，就连狩魂殿的‘山膏’都没用。等会得想办法找个能发信号的地方。”

卧九说着又侧过了身，指了指自己的面罩，“同频通讯还能用，不知这算不算个好消息？”

“......“白胡子老头和金刚壮汉听得一愣，「这算什么好消息？」但他两看着卧九那邪乎的笑，感觉轻松了许多。

「也是，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用。」白胡子老头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卧九，总算恢复了一些船长该有的干劲。

靠着轮回盘发出来的光晕，卧九快速移向武器台的地方。「能撕裂空间的磁场，虚无空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联系？...与以往的触发机制不同，这次总算有了些新发现...」卧九对那个虚无空间有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绝不是巧合！」

这场事故能有这样的结果，已不能单纯用“幸运”来定论。卧九是唯一那个几乎见证了全程的人——飞船一次次跌宕起伏，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在撕扯周围的空间的无形之力。随着撕扯不断扩大，空气中真的产生了空间扭曲的视觉效果。一圈圈镜面波纹来回交织，无数猜不透的色光疯狂崩塌。进入这片扭曲，跟本分不清方向与定位，甚至都没法去评判幻觉与现实。假如世界上真有时空穿越，「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他也是才反应过来，这和拉他进那个虚无空间的力量是同一种！心中数不清的疑问，居然使他在这种情况下燃起了一丝兴奋：「等了太多年，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