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这个嘛，小爷？”

突然的，黄毛伙计一瘸一拐地从某根断裂的钢架后面跨了出来：“这是在哪儿哦，潮得不行，阴凉阴凉的。”

卧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他头上间歇性地飙着血珠，手里举着一个脏兮兮的背包，另一只手拖着毫无反应的雀斑小伙——乍看之下还有呼吸，应该是还晕着。这两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用皮开肉绽来形容最为洽淡。

“唉！就是这个！”

古玉大喜，他擦了把鼻涕，连着焦躁一扫而空。“抢”似的接过背包后，他也不嫌脏，抱着就是一顿狂亲，搞得黄毛伙计以为这小家伙脑子坏掉了。

黄毛伙计依稀记得清醒后的画面——这个背包刚好落在附近——他能有印象，得亏那些丑萌的涂鸦有辨识度；然而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捡这个包。世上有些事，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只是遵循着直觉，看到了，再捡起来，仅此而已。

突然骤升疲惫感，令他再懒得多说一个字。他喘着粗气就地一躺，看着悬浮在脑袋上方的那些鸡零狗碎，喃喃自语道：“这回倒有得吹，谁信嘛？”

“你们先去驾驶舱，一会儿人没了。”

卧九拨开一根钢条，那钢条随即飘向墙壁，碰出了悦耳的金属节奏。临走，他想了想又对古玉提了一嘴：“顺便让他们把能用的物资都搜刮一下。”

古玉“嗯”了一声，一溜烟钻向了驾驶舱。在他眼里，虽然黄毛伙计和雀斑小伙也很惨，但不致命，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通往甲板的舱门已不复存在，留下了一道空心且歪斜的丑陋伤疤。失联人员还剩八字胡大叔，卧九心中有些忐忑。

「商业险没买，意外险没买，干嘛省这个钱......大意了，大意了......不行，回去得好好盘下账，额外的风险费起码得再翻个倍，嗯...三倍？」

常规雇佣，虽说表面强调雇主和雇员之间应该是相互的、平等的，但事实上，往往雇主是强势一方。大部分雇主都会有一种我花了钱，理所应当获得更多的狭隘思维；而被雇佣者也会因为结款陷阱或其他不平等条约等，被动妥协一些自己的权益。这是一种令人恶心的常态，但大部分人因为都受限于生命的本能——生存，只能选择沉默、选择妥协。

明明只要团队抵制，就能拉平与甲方的不对等关系。可事实上，这中间有夹杂着对同胞的不信任，对自己的坚持不信任，生怕连最基本的权益都被多数人顶替掉。也就是说，人类的心思在利益面前无时无刻不处于矛盾之中。

这也正是最容易被加以利用的地方。更有甚者，助纣为虐，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个压榨他人的“老板”。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这句话本身有多层意思，但利用这句话的人真的该被千刀万剐。这句话早已形成了一种——靠贬低对方，来体现自身价值的恶劣手段。多少人因为这种意识形态，一生都活在战战兢兢中。

白胡子老头一伙人面临的处境，要换个别的不靠谱雇主，可能拍拍屁股早跑了。留下来，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大笔赔偿，或者无止尽的扯皮和别的风险。当然这跟他们的协议有关，但起码证明了卧九是个有担当的人。

“把这个吃了。”

古玉包扎完金刚壮汉的伤口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颗带着浓烈药香的酱紫色小药丸。他像放摆件一样随手放到了空中，小药丸就这么神奇地飘着。

“谢了......这啥？”

金刚壮汉眯着眼，伸手抓过药丸。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药丸自身的重量——虽然很轻，但真的很怪异。

正在搜寻物资的白胡子老头，也被这股药香所吸引。他拖着疲累的身体，也凑近那枚药丸观赏起来。

“疼就喊，硬撑着累不累？”

古玉看着金刚壮汉故作镇定的变扭表情，翻了个白眼：“独门秘方，消肿、止血、止疼神药，爱吃不吃。”

被点破了心思，金刚壮汉挤出个苍白的笑。他并不疑他，只是因为这药香味过于奇特，好奇而已。然而疼是真疼，他不再废话，大手一翻就把药丸吞了下去。

“给我也来一颗呗？”

听到能止疼，正巧爬进驾驶舱的黄毛伙计，撅着屁股嚷嚷了起来。

在他身后，自然是被他一路拖过来的雀斑小伙，这家伙还没醒。

“丹尼，安德烈咋了？”

白胡子老头只觉得嗓子有些发苦。

“他们那点小伤，裹两圈纱布就行。”

古玉瞥了黄毛伙计一眼，不屑地耸耸肩，“吓晕了。”

“唉？！别啊，小爷，咱屁股都快被扎成马蜂窝咯，痛到不行咯。”

黄毛伙计像条菜青虫似的朝古玉挪着身体，用他自认为最可怜的眼光祈求着。

这一出倒让白胡子老头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还剩下列夫那头倔驴，各方神灵保佑！」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古玉不耐烦地歪着头，刚想嘲讽几句，忽然眼睛咕噜一转，又眯起眼不怀好意地走向黄毛伙计：“真要？......很贵哦。”

听见前半句，黄毛伙计刚准备好好感谢一番，但后半句却像股刺骨的邪风，吹散了他身体中的热量——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回了句：“多钱？”

“还好啦，20万YD。”

古玉说着就又变出一粒抬在稚嫩的掌心里，“可以给你打借条。”

“啥？”

黄毛伙计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足足呆滞了三个呼吸，才磕磕巴巴地回道：“还收钱？......20万？”

空气中静默了小片刻，空气仿佛降了几度。

下巴在哆嗦的金刚壮汉，不小心被舌头尖舔了几下自己的上颚，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使他不自觉地润了一口还有药香的口水。小药丸确实不一般，他的伤口就这么会儿就止住了血，连带身上的疼痛感也在退去。

但他现在哪顾得上这些，他满脑子都是古玉那句“20万YD”——像句诅咒，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见大伙没什么反应，古玉皮笑肉不笑地就把药丸直接塞到了黄毛伙计口中。

一声清晰可辨的“咕咚”，黄毛伙计终是体会到那股奇异的药香。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他身体里自由闯荡，躁动的痛觉神经逐渐被安抚。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正在碧海金沙中享受午后阳光的错觉。

只可惜，古玉没打算让他安逸，他伸着小手，一副欠揍的模样：“20万哦，先给你记账，记得还我。”

只一句话，就把黄毛伙计打进了极寒之地。他气极反笑：“你说20万就20万啊？咱听都没听过，啥药要20万？咱这艘船也才20来万，你咋不去抢？”

他越说越来劲，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冲古玉继续念叨：“对，咱还没跟你算这艘船的赔偿呢，还有咱们的误工费，医疗费，精神损失费，这些...这些......”

听他“这”了半天也没下文，古玉不爽地撇撇嘴：“嗯......你们这破船哪怕丢市场上也得打个骨折，我给你算10万好了，其他的杂七杂八加一加，满打满给你算15万，那你还得给我5万。”

「无赖！」这是一众船员的共同认知。

黄毛伙计一时语塞，“黑社会”的字眼又从他脑中跳了出来。他看着那只邪恶的小手，求救似的看向同伴。

他先看了眼金刚壮汉，可这人已经陷入了自闭，跟中了邪似的一直叨叨不休地念着：“吃了20万...吃了20万......”

“嗯？”

听到这段碎碎念，古玉揉了揉后脑勺说：“你就算了，给你是救命，协议内有这条义务，和这位小哥情况不同。”

“吃了20万...吃了...啥？“金刚壮汉心念一动，仿佛找回了逝去的青春，不确定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这小小的药丸，竟能在短时间内，让一个差点嗝儿屁的重患恢复成这样。

“我是很讲道理的。”

古玉在裤腿上蹭了蹭手，很难想象这个岁数的小孩，能标准地挂出一副奸诈笑容，“这药对这位小哥不是必需品，那这需求肯定属于我们双方协议之外嘛。我可是看在大家一起共患难的份上，才给了这个良心价——再怎么说，我也得收个成本不是？”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可别在外乱说话，市面上可是40万一粒呢。”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白胡子老头两只灯泡眼都快撑碎了：「啥情况？刚死里逃生吧？这是哪儿？为啥要吃药？什么药要20万？20万YD有多少？去二手市场买这艘船的时候，老子花了20万吧？这趟活好像才3万？报少了？......抛去能源成本，之前算了下也就赚2万3吧？均分下，每人差不多5000多......不对！不对！怎么就被绕进去了......五个人...五个人...列夫呢？......哦，九爷去了，找到了没？」

“你...你这娃娃怎么比黑市里的人还黑，是你强行塞给我吃的吧？再说，你的包还是我给你找回来的呢。”

黄毛伙计听是听进去了，但总感觉自己脑壳上围着一群快乐的黄鹂。他又好气又好笑：「差点儿被个小孩子唬住，门派厉害又咋的？老头只说了版权费，又没提药钱这茬儿。」

“哎呀，多大个人，还想占小孩子便宜？药的效果，还用我介绍吗？你当这种宝贝在你黑市随便摆摊卖呢？”

古玉闭着眼叹了口气，摊开手老气横秋地说：“看看你哥们儿，再看看你自个儿。”

「逃？」这个想法突然萌生在黄毛伙计心中，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逃。他鬼使神差地臆想着那些被收版权费的家伙——一群拖家带口的老爷们儿们跪在古玉面前。

他替他们，也替自己窝囊。先不说他没法反驳救了金刚壮汉的事实，另外，古玉后面的话也点醒了他。

「药丸儿这玩意儿，印象中应该是远古时期，科技不发达，没有提纯工艺的时代产物吗？现在哪还有这种东西？社会上的治疗用药好像全是液体饮料吧？」黄毛伙计像是在破解一道世纪难题，两眼无神地发着呆，「嘶？别说，好像不疼了，体力也恢复了好多......」

就在这时，飞船外传来了卧九的声音：“都出来吧，人在我这里。”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肃穆情绪......

......

【公开设定】

YD｜乐钝，人类交易过程中的虚拟数字流通货币。

价值与高纯度「192.64」粒子矿挂钩——1克「192.64」等于450-500YD（浮动）。

海蒂斯大陆部分物价参考：

1、衣（常规单品）：帽子（50-100乐钝/顶）、外套（300-800乐钝/件）、裤子（150-300乐钝/条）、鞋子（150-500乐钝/双）、内衣内裤（20-100乐钝/件）；

2、食（常规供需）：速食（10-20乐钝/份）、饮品（2-10乐钝/瓶）、合成罐头（5-8乐钝/罐）；

3、住（平均房价）：单间公寓（3000乐钝/平）、普通公寓（3000-5000乐钝/平）、豪华公寓（8000-10000乐钝/平）、顶级空间（20000乐钝起/平）；

4、行：地铁（2-10乐钝/次）、空轨（5-20乐钝/次）、私营载具（6-8乐钝/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