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季 ☳「午｜2/8 」

“这儿？！”

“哇日...”；“呃...”；“我勒个先人！”

...

变形的甲板舱口，众人仿佛来到了新世界，不住地拿照明设备四处晃着。这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深邃空间，难怪白胡子老头在驾驶舱时看不清外面的世界。

哪里有什么暗河，哪里还有峡谷？他们眼前只有一条双端无尽头的钟乳石路，上不见天，下不见底，阴冷不已。

真正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个空间里竟然漂浮着无数艘形态、大小、时代，都迥然不同的残败飞船。没错，浮着！就连他们自己的飞船也是处于这种状态——难怪那些碎片会飘着，种种情况已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有的飞船一看就是很远古时代的产物——几乎全靠木头拼接而成，几个像是巨型气囊的装置，应该是它们的飞行依仗；有的则像是蒸汽时代的产物——无数管道裸露在外，尽显工业美学；有的又接近现代，却不太一样——动力装置似乎是某种涡轮增压风扇；还有的根本无法辨认，长得就像巨型生物的器官——都不确定是否应该称之为飞船。

这种景象让他们感觉仿佛置身于飞船博物馆，或者说飞船墓地更为合适。

“柯达号？这是柯达号？”

白胡子老头指着一艘散成四五节的巨型飞船，感到不可思议。

“二十年前世界最大的那艘商务飞船？”

金刚壮汉搜寻着记忆，“我记得这艘飞船遭遇了事故，整没了三千多人吧？那次闹挺大的，到今天都没线索，算是本世纪的未解之谜咯。”

“就是这艘，试运营时，老子...还去现场围观...来着。”

白胡子老头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说话磕磕绊绊的。

“水？”

黄毛伙计被滴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躲了下，又抬头看着望不到顶的上空。

“这儿是哪儿啊......哎哟，疼......”

“醒了？”

白胡子老头瞥了一眼被他们囫囵丢在一旁的雀斑小伙。紧跟着他又警惕地瞄了一眼古玉，生怕这“小无赖”又塞“20”万到别人嘴里——巧了，古玉也正好看着他——他似笑非笑的鬼样子，令白胡子老头很是无语，打心底觉得这小子很贱。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坠机了......”雀斑小伙一脸困惑地扫着周围，接着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一切令他的大脑进入了宕机状态。

“九爷呢？”

白胡子老头突然想起他的伙计在卧九那。

“在。”

众人顺着声音投过去了光源，那个方位是船顶。

“九爷。”

黄毛伙计的脸色不太自然——他还在对那五万耿耿于怀，毕竟，那是他再干几年都存不出来的巨款。随即他又想起了关于“黑社会”的话题，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腰子。

“九爷！”

“九爷。”

黑暗中，卧九点身影渐渐显露。大伙提起了点精神，能从他们眼中看出，他们是发自肺腑地称这个年轻人为“爷”——喊得最响亮的是那个白胡子老船长，大有成为头号粉丝的势头。

“鬼啊！！！”

一声不和谐的凄厉尖叫，瞬间打破了洞穴中的宁静。

“鬼你个头！睁开你那骡子眼好好瞅瞅。”

还是白胡子老头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雀斑小伙的后脑勺上，制止了他那具有一定超频伤害的音波。

“抱歉，九爷，这狗日的脑子天生萎缩，没见过啥世面。”

金刚壮汉一脸嫌弃地把雀斑小伙拉到一边，把他昏迷期间事情大致解释了一遍。

也不怪雀斑小伙被吓了一跳，卧九现在这身血气造型，怕是鬼都要怕上三分。

“没事，人我带来了。”

船员们的态度，卧九并不意外——人这种生物是天生的矛盾集合体，同一件事可能会因为细微的细节差别完全变成另一种结果。原本他们之间仅仅是雇佣关系，遇袭的事情完全是意外，这对双方来说都是过程中新增的麻烦。如果没有这个事件，也许任务完成时就是双方做回陌生人之时。人们往往会在相互依赖、共同度过困难的过程中会产生情感纽带，在这种情况下，雇员可能会觉得雇主在关键时刻提供了帮助，使他们渡过了难关，从而产生感激之情。但这种结果并不一定，按逻辑来说，这种感激有些可笑，此等麻烦，本就是因雇主的任务而产生的，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产生怨恨、不满等负面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列夫！”

“咱叔，这是咋了？”

只因光线实在太暗，要不是卧九提示，众人差点忽视了他肩上扛着的人。

“还...活到吗？”

白胡子老头皱起了眉毛，心里悬着的巨石突然沉了几分。

“腹部贯穿，时间不多了。”

把八字胡大叔从肩上轻轻地放下来后，卧九像个无情的主治大夫，平静地说着容易让人崩溃的话。

“这...咋...咋...咋办呀？船长，咱连药箱都没找着。”

雀斑小伙回头看了眼根本分辨不出室内布局的船舱，不知所措地搓着手指。

黄毛伙计呆呆地看着八字胡大叔，待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脸颊滑落时，他试着唤了一声“叔～”，随即茫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胡子老头把自己的帽子盖在了他头上：“要嚎丧也等你回去再嚎！上了这条船，走了这条路，哪个不是随时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没得怨言。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送送这位老朋友。”

话虽那么说，但白胡子老头的哽咽出卖了他的真实情感。

船员们受到他的感染，全都咬着牙挺胸敬礼，准备为八字胡大叔做最后的送别......

“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干什么？”

卧九无奈地看着他们。

“嗯？”

“啥？”

大伙愣了一下，他们才刚进入哀悼状态，一下子调不回头。

“放心啦，有我在死不了。”

狂翻白眼的古玉，一脸不情愿地朝船顶爬去。

卧九趁着这个空档，插了个别的话题。

“关于这里的重力异象，我有了些猜测。”

只见卧九朝着一块飘在空中的巨型飞船碎片抓了过去——正常来估，这块碎片怎么的也得大几百公斤。当他抓住那片碎片的瞬间，碎片嗖的一声直接落到了船体上，并发出了一声来自钢铁的怒骂——过程中卧九并没松手；而当厚重的压力倒向卧九时，他又马上松开了手——碎片恢复了悬浮。

“接触任何物体，这些东西就会恢复原本的重力；避开接触，它们的重力就会消失；这个变化过程几乎感受不到延迟，这现象好像只对生命有反应。”

“真的是活见鬼了。”

雀斑小伙也抓起一片比较小的碎片试了试。

尽管打破了常识，金刚壮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九爷，按你说法，有些地方不通。先不说其他飞船，就咱这艘，我站这儿也算接触吧？我刚跺了一脚，一点儿都没晃，这不符合在无重力环境中的相互作用力表现吧？”

「人长的憨，心还挺细。」卧九斟酌了下用词，语气沉了沉：“我暂时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不夸张地说，这种未知现象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认知。”

卧九指了指自己的轮回盘——上面的推演给他们看其实也是白看。“数据已经记录，这里的一切只能等专业人士来处理了。”

看似敷衍的回答，却猛然点醒了白胡子老头——他突然跟自己的胡子过不去似的，使劲揪着：“拍下来，快把这里的一切拍下来。”

其他人先是一愣，紧跟着黄毛伙计率先从裤袋里掏出了随行仪拍了起来。

雀斑小伙明白这是个好事，但又不知道好在哪，忍不住开口问：“丹尼，啥事给船长都整高潮了？”

“妈的，不愧是船长，猴精猴精的。等咱回去可以直接退休了。”

黄毛伙计流露出了贪婪的目光，“这里的情报你到黑市上随便卖，咱还要啥破船？回头每人买艘豪华飞船，整个拉拉队在上面跳舞，安逸得很。”

刚还死气沉沉的气氛，被这一出搞的突然就活络起来。也许是出于对卧九和古玉的信任，他们甚至一点都不担心随时可能挂掉的八字胡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