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听老赖家的来说,却是璃虹得了头彩,嘴角只轻轻一扯,不再二话。屋里伺候的这一日都怕惹了她生气,连着婉容都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徐明薇心知自己这会儿就算说什么,她们都不信,只好随着她们去了。碧桃还特地叫了婉柔,一人一只猫地抱了雪团和饭团来给她看,浑然不管两只猫儿扭着身子多么不情愿。徐明薇叹气放下手里的书,无奈道,“好端端的,惹了它们做什么?放了它们自己去玩罢,我这还怀着孩子呢,摸也不得抱也不得。好不容易教它们远着些了,这会儿惹了雪团,晚上可又要来挠门了。”
话都还没说完,雪团不耐烦地喵了一声,倒缩着从碧桃怀里逃了出来,却是甩着尾巴一下子跳到了徐明薇的膝上。小脑袋不住地往她身上蹭着,显然是许久没见她,想得狠了。徐明薇抬头看了碧桃一眼,无声的眼神里意思分明,看你做的好事!碧桃脑袋一缩,伸手就要去抱了雪团走,却被徐明薇给拦住了。“罢了罢了,去厨房要碗酸酪来,温的便好,猫舌头吃不得烫的。”
说着,她轻轻翻了雪团的肚子来揉,手才落上去,便听得雪团舒服地呼噜声不断。“还是只认奶奶您一人哩。平日里摸它,脑袋下巴都可以,偏偏肚子不让摸,一伸手就亮爪子。论脾气好还是饭团好,怎么摸都随便。”
婉柔在边上凑趣道。“饭团那是没过过苦日子。雪团那时候在家里,没人疼没人怜的,碰上脾气坏的还要被撵着打了,防心自然要重些。”
徐明薇说道。碧桃这时从厨房领了酸酪回来,献宝一样递到徐明薇手里,“奴刚刚试过味道了,的确是温的。”
婉柔便笑,“明明是自己贪嘴,倒来讨了便宜,还不该打?”
碧桃教她逗得心急,连忙辩解道,“不是的,奴真没有贪嘴,是怕烫着了雪团。”
徐明薇被碧桃逗笑,朝婉柔阻道,“好了好了,你也知道她是个老实的,还这样欺负了。也是她只记吃不记打,转过身来还是待你最亲热。”
碧桃才知自己又被婉柔给戏弄了,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奶奶放了雪团下来吧,仔细着肚子,奴来喂了它就好。”
徐明薇这才想起自己弯腰不便,又把酸酪碗递回给她,看着雪团和饭团围着那碗舔得胡子上都沾了酸酪,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傅恒正好从屋外进来,笑道,“你们主仆几个又是在做什么乐子,老远便听到了笑声?”
婉柔和碧桃连忙避让到了一边,饭团听见傅恒的声音,连酸酪也顾不上吃了,拖着长长的嗲音便朝他迎了去,竖着尾巴绕着他腿一个劲儿地蹭着。果然是只贪恋色相的猫儿,平日里都是丫头们在喂着,傅恒连根手指头都没伸过,也没见它待碧桃她们有多亲热。徐明薇心里暗道,见他艰难地绕过饭团朝她走来,微微笑道,“也没在笑别的,想它们两个了,便抱来看看。”
傅恒听她语气如常,细心往她眉眼间看了,也不见伤心神色。心里一时又是宽慰又是轻松,果真是贺兰氏教养出来的人,才这么几天功夫,就知道症结所在,干脆利落地摆了自己的态度出来。他也不愿在徐明薇面前提了那几个妾室的事情,归根结底心里还有些发虚罢了,听她说猫儿,便也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扯道,“这小的来了快半年了,算起来也有九个多月了吧,等开了春,估计就有的抱窝了。”
徐明薇没把饭团也是公的这一事实告诉他,两只公猫也只能搅搅基,想生个小的下来,除非公鸡能下蛋,或有一说。换做是以前,她定会把这个当做笑话同他一起笑了,但如今,什么都变了,也没了那个交心的必要了。“一会儿你是在家里吃了饭,还是要再出去?天气这样冷,要是出门,就穿那件大毛的衣裳。”
徐明薇摸摸雪团漂亮的毛发,随口问道。傅恒俊脸微红,回道,“只是回来拿些东西,一会儿还要出门的。”
其实他这天根本没事,既然徐明薇已经服了软,他原本是打算留在家里吃饭的。但听她这样一问,傅恒没来由得一阵心虚,随口扯了借口说了。徐明薇一点也不在意,回头朝婉柔吩咐道,“去,把爷那件大毛衣裳给拿来,就在柜子上头,进去了便看得见。”
一面又朝傅恒笑道,“后头做了新鲜酪子,要是不赶紧的话,喝一碗热的再走吧?”
傅恒已经许多天没和她说上过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夜里看见一张平静的睡脸罢了。这会儿听着她的温声软语,再看她美目含笑的模样,一时心神激荡,险些看得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点头道,“也好,便叫人打一碗过来。”
徐明薇便打发了碧桃又跑了一趟厨房,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金娘子,冷着张脸,淡声提醒道,“奶奶,该是遛弯的时候了。”
傅恒直觉要起身相陪,教徐明薇摆手给拒了。“有金娘子在边上看着呢,你吃你的便是。”
一时人去楼空,只从窗户这儿看得见些影子,远远地听到些声儿而已。傅恒心里一阵失落,明明她对自己仍是扬着一张笑脸,却总觉着少了些什么。忍不住又是一顿自嘲,他的妻子都已经遂了他的心愿,不善妒,不任性妄为,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难不成真要逼得她痛哭流涕地求了自己不纳妾才好?傅恒心里乱糟糟的,勺子搅动着碗里热腾腾的酸酪,却没了胃口。接过婉柔递过来的大毛衣裳,说道,“同你家奶奶说一声,我便不等她了,晚饭也不一定回来吃,叫她自己先吃了睡下吧。”
婉柔吃过上回的炮灰,心里便是有气,也不敢发出来,只板着脸儿应了。不回来便不回来吧,还落得个清净。婉柔经过铁头那一回,心也渐渐死了。身边唯一一个老实男人都不肯要她,往后就算嫁了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了,保不齐转头就拿了她赚的银子去养了小的。倒还不如学了婉容一般,立志做个嬷嬷,存个养老钱罢了。不说伺候了一辈子,主家断不会轻慢了她。便是和婉容老来作伴,她们两个老姐妹也算有个彼此照应,日子也坏不到哪里去。不想她这头刚刚立了主意,徐明薇倒想起铁头拒婚这一茬来,心想着这会儿自己有着身孕,倒不比从前不好随意见了外男。便叫老赖家的请了铁头来,院子里只留了老赖家的和金娘子,开口问道,“铁头你来家也有些年头了,要是我没记错,今年该是有二十六七了吧?”
铁头憨憨一笑,回道,“过了年算是有二十八了。”
“早些年竟也没人问你?你这个年纪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可有看中的丫头?要是有,我这个做主家便厚着脸皮去替你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