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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烟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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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

酒吧里昏黄光照下的中年男子叼着烟在忘乎所以地唱着:“你是不是我最疼爱的人”。唱着唱着他会甩着自己那风中乱舞的柳枝一般的头发,唱得高兴了,他又会喝一口酒。这个瘦骨嶙峋的头发乱飘的中年男子就是常年混迹于北京地下摇滚圈里的鼓手赵已然。

赵已然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他的弟弟—超载乐队、宝贝兄弟、呼吸乐队、红色部队、窦唯的做梦乐队、鲍家街四十三号乐队的鼓手“西北鼓王”赵牧阳就是在投靠陕西师范大学的赵已然时学习的架子鼓。赵已然的架子鼓没有弟弟打得好,但是赵已然带有浓重的布鲁斯和西北民歌风格的歌声是弟弟无法比拟的。以前乐队演出结束后,赵已然就会拿出吉他在空荡荡的舞台上唱着自己喜欢的歌,乐队的人都被他的歌声所感动。

八十年代,那是属于中国摇滚乐的时代。在那个奔腾不复的年代,赵已然放弃了稳定的教师工作,一路北漂,追寻自己的摇滚梦。

自从崔健在1986年的舞台上唱出了那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一无所有”,中国的摇滚乐时代就此到来了。丁武最开始组建的黑豹到窦唯的到来窦唯的离去、唐朝乐队丁武撕裂的歌喉老五吉他令人沉迷的solo、超载乐队高旗怒吼的激流金属、郑钧自由的忧愁、魔岩三杰唱响红磡…属于中国的摇滚从90年代初开始辉煌。

赵已然在走穴风潮和摇滚运动中成长,近年也担任过木推瓜等新乐队的鼓手。赵已然来到北京的时候,弟弟已经是人称“西北鼓王”的摇滚圈名人。他走入地下音乐世界,以鼓手为业。每次演出结束的时候,当酒吧只剩下乐队和朋友时,他就会拿起吉他唱起自己80年代听的唱的老歌。这个在酒吧舞台上凌乱着头发的鼓手用他迷人动情的声线唱呆了朋友们,唱哭了朋友们。人们习惯称赵已然为老大。老大的吉他简单抓人,有布鲁斯的味道,也有家族赋予他的秦腔风格,正如他抚着琴弦的双手,粗糙而又迷人。

赵老大一直追求着自由的灵魂,但是经年已去,所留下的只有颠沛流离的过往和苍老的面孔。正如赵已然自己所说:“我也知道了,在我所追求的自由中,我没有自由过一次。于是,我终于倒下了。于是,在深夜里,在不要钱的灿烂阳光下,在只有神或鬼才能看得见的微笑或悲痛中,我想起了那些曾经会唱的歌。于是今天,被逼无奈,我端正了思想,换了身份,不做鼓手,稍不情愿地自觉有些滑稽般地坐在了这里,怀着年轻时代的美好梦想,准备唱歌。”

热爱摇滚追求自由的赵已然最终被那些博人眼球的人们以“民谣不听赵已然,听歌再多也枉然”的噱头而传播着。被逼无奈,稍不情愿的他终是如他所说有些滑稽般地唱起那些80年代悲伤的流行情歌来。他怀念那个年代,他生命中最灿烂的日子。“那是没有毒品,没有妓女的火红年月”。他认为八十年代是人类最后一个纯真年代,也是他最美好的年华,但是它过去了,并且越来越久。

后海大鲨鱼《猛犸》:“浪费了太阳也从不会感到悲伤”。但是有时候太阳也会浪费他的子民们,赵已然不就是被摇滚这团炽烈的太阳浪费的追求摇滚的人吗?

李宗盛有一次在咖啡馆组织了一个讲述自己创作心得的活动。活动当中,在台下坐着些许邋遢的赵已然示意要说点什么。整个咖啡馆都安静了下来,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憔悴邋遢的人身上,等待着他能说出什么高见。谁知道赵已然很直接地说道:“我是来听李老师讲课的而不是来听外国人唱歌的,能不能把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关了。”

一时之间,李宗盛和到来的音乐人们都会心一笑。赵已然内心摇滚的赤子心还是那么的纯粹。

有人回忆过他曾经在张楚乐队的日子。有一次排练现场,乐队因为一个小节的处理争吵得不可开交,其中赵已然和张楚的分歧最大。张楚不希望用传统的方法来处理这一小节,但是赵已然也毫不相让,他最后生气地说:“我首先是对得起你的音乐,第二是对得起这个乐队,第三是对得起我自己。”

他发怒的样子很是刚烈。张楚最后一言不发,默默点上一根香烟。

如此刚猛的人,却也曾哀恸不已。那是他最穷困潦倒的日子,因为他绝不肯以音乐之外的事物谋生,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潦倒。有一次他找朋友借钱,竟然直接在朋友面前大哭起来。他不是因为生活太难而哭泣,他是为这个社会而悲哀。他说,以前人们为追求精神世界的人们喝彩,而今天,以精神和情感扛着生活的人们已经变成了笑话。

因为酗酒、抽烟,他染上一身的病却从不更改。尽管生活困难,他却还是拒绝了有人为他募捐治病的钱。他说:“我宁肯潦倒一生,也不肯用尊严去换。我是高级妓女,只有荣誉可以收买我。”

那次,李志、老狼、张玮玮和赵已然一起站在台上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碎而又热爱的画面。

赵已然因为刚猛的性格而自由放浪的状态从没在录音室做过专辑,只有朋友偷偷录下他在酒吧的几首歌曲成的专辑《活在1988》反而成了经典。后来赵已然为这个专辑写下自白:

我本该是一名 化学教师, 阴差阳错,不幸做了鼓手。十多年来,不求上进,碌碌无为,混迹于狭小的 地下音乐王国,沉迷于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荒唐的卡通境地, 信以为真地在有限的几位朋友面前义正辞严、斩钉截铁地鼓吹着“垮到极处”的 寄生虫哲学。从没有过工作,后以 借钱为生。

后来,我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只有一双 拖鞋、一只牙刷,住在了农村,且越搬 越远。

再后来,我笑得有些难看了,因为我越来越没钱。以至于常常被迫求告家人,艰难度日。

有一天,我终于发现,磕不动了,再也垮不下去了。我头天让酒喝醉,吐了;第二天一早,酒还没醒,咣叽,又让茶给喝吐了。

那一天,我发现,我的脸特别难看,太难看了。我终于知道,我太不漂亮了。

我一生热爱 漂亮女人,痴情于不敢面对、不敢亵渎的漂亮女人,然而我自己却从没漂亮过,从没漂亮过一次。

我也知道了,在我所追求的自由中,我没有自由过一次。

于是,我终于倒下了。

于是,在深夜里,在不要钱的灿烂阳光下,在只有神或鬼才能看得见的微笑或悲痛中,我想起了那些曾经会唱的歌。

于是今天,被逼无奈,我端正了思想,换了身份,不做鼓手,稍不情愿地自觉有些滑稽般地坐在了这里,怀着 年轻时代的美好梦想,准备唱歌。

追寻自由却从未自由的赵已然,留给我们的聒碎疲惫心灵的歌声已是最好的礼物,会让很多人感到自由,至少索离常常沉醉其中。

没有心的男人

芬妮摩尔在威尼斯跳楼自杀后留下的笔记里的一条写作纲要上赫然写着:“想象一个男人生来少了一颗心,他善良,正直,彬彬有礼,但就是没有那颗心。”

百年之前,有个男人看到了挚友的这句话之后惊魂失措:“那个男人指的是我吗?”

于是,他替芬妮摩尔完成了这个有写作纲要的故事——《林中野兽》。他和芬妮摩尔维持了十多年的暧昧关系,可他却从未让迷雾褪去。他就是那位Colm Toibin的《大师》——亨利詹姆斯。

他可能是最同情笔下女性的男作家,他对女性伤痛的描写一如张爱玲般的亲历、无奈。但他其实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没有办法去爱女人的人。

他来到了死去的芬妮摩尔的住处。那座位于三楼的住所,他在疯狂地寻找存在的和可能存在的书信兵将之烧毁。他怕世人认为芬妮摩尔是因为他的冷淡而死,更怕他看到“我不愿意活下去是因为亨利詹姆斯不爱我”的这样一封书信。

然而他所得到的只有“想象一个男人生来就没有心。”

亨利詹姆斯终生未婚,在他暮年他时常困顿于自己的性取向。我仿佛看到了穿着华丽大衣的王尔德为那个年轻的贵公子写下《道林格雷的画像》,我仿佛看到兰波用被魏尔伦枪击射伤的手绝望而哭泣地看着魏尔伦一家人乘船离开,我仿佛看到被培根爱上的乔治戴尔耷拉着脑袋静静死亡时一旁的安眠药瓶子。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迷路的黎耀辉与何宝荣,索离在电影里看了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会有这样的故事。索离终于听说了那个故事。

那个在拉手风琴的男生,那个男生穿着洁白的衬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黑夜般的明眸,低着头弹着一首望眼欲穿的时光。他的名字叫做兰伦,一个总是在学校晚会上表演节目的男孩。

兰伦的室友们发现了全校第一魏波写给他的情书:

爱上你是这世间最危险的事情,可是不爱你是让我无法存活在这世间的事情。我最害怕天黑,所以每个晚自习下了后你默默走在我身后陪着我走回宿舍楼的时候,都是我最勇敢的时候。这个世界很可怕,但是没有你更可怕。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来到了这群高中遇见了你。

兰伦的室友们像是考古人员发现了失落文明般的兴奋,他们恨不得全校都知道这件事情,最终如他们所愿。

一大群人围着魏波指指点点耻笑,兰伦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夺回那份情书就跑去魏波的座位上拉着他跑出去。

兰伦知道,魏波最怕的就是被人群包围,更别说是被群嘲。他带着错愕到快要哭泣的魏波逃离了教室。

“我们是真的违反了这个世界吗?为什么他们都把我们当做敌人呢?”

魏波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

“这个世界对我们抱有偏见,可我们却没法对世界反击吗?”

魏波突然停了下来不跑了。

兰伦一言不发,掏出来一根香烟,香烟刚放进嘴里,兰伦的泪水就如洪水决堤般泛滥。

校长让学校的心理辅导师分别约谈了他们,并决定将兰伦开除。因为魏波是更有前程的那一个,所以学校决定保他舍弃兰伦。

魏波无法接受所谓的保全与舍弃,他在兰伦收拾离校的那个夜晚也离开了。

最害怕天黑的魏波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从宿舍楼的天台如艺术品般坠下。

“其实他和我们是同样的可怜者。”

栾城抽着烟对索离说道。

索离被吓了猛一跳,烟呛得他大声咳嗽:“你什么意思,栾城?小爷我有喜欢的人…”

“你瞎想什么呢?”

栾城把烟头砸向了索离,“我的意思是他们和我们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们比我们更可怜。”

索离从宿舍楼的天台向下看去,还能看到些许的血渍。

后来

木玛戴着海盗帽,像流星一样璀璨,在live house和曹操、冯雷、胡湖疯狂演奏着《舞步》:“看吧/朋友们死了/每块墓碑上都涂抹着青春”。

后来的后来,索离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怀念那个时候。因为,美好消失了。那存在在那个时代的美好,那些人群的美好,随着人的长大,都已经消失了。美好是有保质期的。当你接触到社会,不再为了一首歌哭泣,不再因为一个笑话而大笑,不再为了某人疯狂。人就是这样的,越长大越虚伪无耻。

青春肆无忌惮地狂舞着,岁月肆无忌惮地狂笑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索离会一遍又一遍听着王菲最后一场演唱会的最后一首歌:“人聚了散了,就刚好/不聚也不散,好极了”。

歌德从小出身于贵族家庭,亲身经历了许多让他在25岁写出了《少年维特之烦恼》,后来他还在魏玛公国担任要职,他的一生从出生起就是华贵与声名鹊起。然而,那个被他称为“我自觉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然而去世的是我的朋友—席勒,他是我一半的生命”的朋友希勒却恰好与他相反。希勒的从出生就是一个悲惨的少年,他和歌德像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对立面。但两个人的友情却又像各自一半的镜子,衔在一起才是完美的。

歌德让希勒搬到魏玛来,自己帮助他的生活和家庭,两个人互相在文学创作上鼓励提供意见和灵感。然而,岁月的衰老对两个人都没有留情,二人都患上了重病。但是更为年少的希勒却是更早地离去,因为歌德也在病榻,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得知好友的逝去。因为贫困,希勒的家人把希勒遗体存放在了一座教堂的地下室。悲痛让歌德不愿也没有心理承受能力继续去了解席勒下葬后的具体情况,他把自己封闭在家中,去完成《浮士德》的创作。然而二十年后,存放席勒遗骸的教堂决定清理地下室,但这里存放着的遗骸太多且没有明确标记,人们一时间分辨不出来究竟哪一个头颅才属于席勒。年事已高的歌德勇敢地来到教堂的地下室,一个一个头颅地翻看着,寻找着属于自己密友的那一个。我相信希勒的灵魂与他同在,他才能够那么自信勇敢地去做这件事。虽然没有经过科学认证,但是歌德辨认出了希勒的头颅。找出好友的遗骸后,他重新安葬了希勒。后来,人们按照他的嘱咐,把歌德也安葬在了希勒旁边,让这对好友与彼此同眠。

很喜欢《瑞克和莫蒂》里的一句台词:“我们不想孤独终老,但这恰恰是我们的死亡方式:独自死亡”。

Blonde Redhead是一个日裔女孩和两个意大利孪生兄弟组成的乐队。上个世纪,他们和乐队前成员在纽约相遇,大家有着共同的音乐喜好—上世纪80年代早期著名的噪音乐队DNA,乐队的风格也打算向着噪音摇滚的方向发展,所以将DNA的一首歌《Blonde Redhead》的歌名作为乐队的名字。起初他们的噪音摇滚让无数年轻人沉醉在女生刺耳的尖叫声里。后来他们的音乐越来越“静”,是另外一种刺穿灵魂的尖叫。索离特别喜欢《for the damaged》里第一句:“Maybe again he will be alone

Guess we're equally damaged”。听着Kazu Makino惆怅到极致的声音,索离仿佛也听到了自己青春死亡的声音。

后来,人生没有了后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个又不是烂命一条

“为什么那么多故事都没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呢?”

栾城在烟雾中问道。

“只有不美满的才会成为故事。”

索离轻轻笑道。

“也就是说,我和她会成为故事,成为一段过去的往事?”

栾城死死注视着黑暗。

“你知道世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栾城有些漫不经心。

“为了早起而早睡。”

索离哈哈大笑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小心明儿跑操又迟到了。”

索离继续说道。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六,今天是放假的日子。栾城并没有一下子就冲出去教室打球,他静静坐在教室里望着静静学习的谈菊。他觉得静谧下的谈菊简直就是美好的象征。

正在栾城忘乎所以地看着谈菊的时候,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其实,说“戳”也并不恰当,因为那个人近乎于极限的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栾城以便栾城能够发现有人刚刚喊了他的名字。

是的,在栾城出神地望着谈菊的时候,索离的高一同学薛萍轻声地叫了好几声“栾城”都未被栾城察觉。

“嗯?怎么了,薛萍同学?”

栾城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谈菊身上移除。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我有话对你说。”

薛萍雪白的脸上瞬间红透了。

栾城这才发现,薛萍今天格外的美丽,穿着白色的长裙,披着长长的头发,甚至几句交谈间她身上的香水味都让栾城十分凌乱。直男如他,却也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啊。

当栾城蹑手蹑脚地走出教室看到脸像秋天的苹果般红透的薛萍大眼睛闪烁着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栾城甚至比害羞的薛萍还要紧张。

“栾城同学,我,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薛萍的声音竟然由小变大,不似一般女生此时往往都是由大变小。

说罢薛萍的大眼睛“扑拉扑拉”地闪烁在长长的睫毛下,竟一动不动地望着栾城。

“我,我,我”栾城紧张地开始流汗“对不起,你很好,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不喜欢她的时候”薛萍的眸子不再闪烁,变得黯淡无光。

栾城知道自己伤害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显得非常的不安。

“我今天好看吗?”

薛萍突然抬起头望着栾城。

“好看极了。”

栾城由心而发地说道。

薛萍笑得好开心,栾城的心却愈发愧疚不安。

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栾城有何尝不知呢?他和薛萍是一样的可怜人。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个又不是烂命一条呢?

薛萍离开了,她开心地走出了教学楼。栾城还留在走廊踌躇。

多年后的栾城离开了家乡,他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繁华的城市,霓虹灯璀璨,车水马龙,多好。多好的一座城市,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个人都是新的人。没有记忆,也没有过往。

纪伯伦《沙与沫》里写道:

忧愁是两座花园之间的一堵墙壁。

当你的欢乐和悲哀变大的时候,世界就变小了。

我们今天的悲哀里最苦的东西,是我们昨天的欢乐的回忆。

所以,其实有时候那些充满遗憾的过往也会让你在回想时开心地笑出来。

神户的南方是小樽

渡边博子问藤井树的母亲自己和毕业册上那个也叫藤井树的女孩是不是长的很像。她真的很怕藤井树喜欢自己的原因是那么的简单。她深爱着藤井树,这份爱在藤井树死后,在她和秋叶在一起之后,也并未完全释怀。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呢。

是啊,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呢?所以,藤井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唱着那首他说自己不喜欢的松田圣子的歌:“啊 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远去 ”。

秋叶很奇怪他说自己不喜欢松田圣子,却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唱着《青色珊瑚礁》。

藤井树喜欢藤井树,但他却一直没有承认过自己喜欢藤井树,直到要搬家的时候才在那本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里含蓄地表达爱意。这和他喜欢听松田圣子的歌却一直故意说讨厌松田圣子的歌如出一辙。

歌里唱着:“啊 我的爱已随那南风而去”。索离认为这才是藤井树生命最后一刻唱这首歌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国中,或者更恰当地说,藤井树(女)的家小樽就在神户的南方。

神户的南方就是小樽,就是藤井树暗恋的藤井树所在的地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的都是藤井树的面容。是啊,他的爱已经随南风而去了。

鹿雪的爱也随南风而去了。这个蹦蹦跳跳大大咧咧的小个子英语课代表灿烂的笑容下包裹着的是她失去的青涩爱情。

他是一个喜欢打篮球的男孩,鹿雪喜欢他的阳光。但是这个带给她阳光的男孩如今却亲手将她眼睛里的太阳熄灭了。他亲口对她说出了那两个字:分手。

于是鹿雪最近疯狂地听陈奕迅的那首《十年》:“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她以为那两个字是分手。可是当她很多年以后再次遇到他后,她才发现那两个字是你好。

鹿雪的爱情很短暂,这份从高一开始的互相喜欢到了如今已然结束。旁人看不出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内心充满了悲伤。鹿雪后来一直避免着在校园里见到自己曾经心所属的那个男孩。她不再刻意经过篮球场看着挥汗如雨的他。

栾城的爱情更加短暂,更让人忧伤的是,他每天都能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却又无法与她回到从前。

而有些人,则从未拥有过爱情,只有可望而不可即的落寞。

我是k

看过梅卡德尔乐队live现场演奏《我是k》的每一个人都很幸运。赵泰对这个世界嘶吼着:

我是A 在繁华的公寓旁挥霍着辩解词汇

我是A 是绝望的时间让我变得喜爱沉睡

我是A 在意识的长河中着等待着英雄回归

我是A 用低级的骗局来蒙蔽着大众审美

我是A 在祖先的荣光下享受着意淫恩惠

我是A 是轰炸在边境上丧心病狂的雄伟

我是A 在无数的禁止瞬间里玩弄着慈悲

我是A 让莫名的欢乐在胜利中变得完美

用无序的表演来压抑 来释放

是自私 是疯狂 是甜蜜 是幻想

是灵魂 是解放 是控制 是欲望

是意识 是躲藏 是流血 是死亡

是音乐 是无知 它告诉我 我就是K

我是K 我就是K

我是K 我才是K

这疯狂的国家,褪色的国家

虚荣的国家 软弱的国家

我是k 无能的K

我是k 虚荣的K

我是k 自私的k

愚蠢的K 病态的K K KKK

无能的人民 软弱的人民

自私的人民 疯狂的人民

我是k 无能的K

我是k 虚荣的K

愚蠢的K 病态的K K KKK

这无序的 无序的生活

无序的人民 无序的制度 我是K

这病态的 虚荣的国家

无能的国家 褪色的国家

我是K 我才是K

我才是K 我才是K

是K 是Kill

是K 是Kill

是K 是Kill

k kill k kill k kill

我是K

我是K

我是K

我是K

这首很难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各大音乐平台的歌被索离视为一剂当今扭曲中国社会的精神良药。跟随着歌曲一起嘶吼着:“我是k 我就是k 我才是k ”的时候,索离总会想到那个铅灰色的人,那个也叫做k的土地测量员。索离总是在梦中从上帝视角看到他:

K真的很想和弗丽达说说知心话,可是两个助手死皮赖脸地待在跟前,寸步不离,一直妨碍着他;还有,弗丽达有时也凑热闹,嘻嘻哈哈地同他们开个玩笑。k认为两个助手死皮赖脸,可是弗丽达并不这样认为,不然她也不会时不时地凑个热闹与他们嬉笑。况且,两个助手可并不是没理由的就这样搅扰着k的心之所向。他们可是为了更好地服侍照顾好城堡的土地测量员先生,并且,正如他们和弗丽达所说的,他们不想打扰土地测量员先生,尽可能地少占地方,这就是他们一心追求的荣誉。

k常常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观看这三个人的所作所为。索离突然想到,栾城也经常趴在桌子上,内心微妙且复杂地观看着谈菊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

索离这样想的时候,突然间耳朵旁又响起了梅卡德尔的《我是k》:“它告诉我我就是k/我是k我就是k/我是k我才是k”。索离只好自知心亏地尴尬一笑,但这笑他甚至没有在面容上有半点显露。因为他怕k也处在上帝视角看着他,毕竟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的。他怕k的耻笑远胜于世间的一切鄙视与轻蔑。

当k感觉自己恢复了足够力气,可以离开床铺时,两个助手立刻就赶过来服侍他;他的力气还不够充足,无法不用他们服侍,他也发现,这样一来,他在一定程度上就陷入了依赖他们的境地,这就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但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是的呀,人这一生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而是不得不这样做。那创造了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愿误天下而深爱杨玉环。如若不是不得不,他怎么会让高力士引杨玉环于佛堂前缢杀之,只是不知是贵妃自缢,还是被高力士缢杀呢。可以得知的是,无论如何,人的本能以及缢杀的痛苦,这杨玉环与他的李隆基的诀别是一出残忍的起舞。根据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的记载:“与尸置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

为了让太子支持的禁军大将陈玄礼以及太子相信,军心安稳,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个李隆基还让陈玄礼他们进来检查杨玉环的尸体。虽然是不得不为而为之,然而这唐玄宗的手段也太过于鄙夷了。

k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受人服侍,这样做也就不考虑希望获得什么成功了,而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愉快的心情。他说:“你们两个现在走开吧,我眼下不再需要什么了,现在我只想单独和弗丽达小姐谈谈。”

他从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看出反对的样子。这时,为了给他们一个补偿,他又说:“过会儿咱们三个人一起去村长那儿,你们在楼下店堂里等我!”

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听从了他的话,只是在走开之前又说:“我们也可以在这儿等你啊。”

k回答说:“这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你们在这儿等。”

这样想虽然有些浅薄,但是索离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前同桌。他们的前桌唐伯虎喜欢上了索离的同桌。他可不像索离,怯懦愚蠢且失败。就像马赛克的《莫里森与杂货铺》唱着的:“那年的夏天突然迷上你/我发起进攻你没有拒绝。”

是的,颜瞬没有拒绝,于是晚自习和各种课间就成了他们二人恋爱时间。面对面地看着两个人的甜蜜,索离很想被当作k的助手一样听到一句话:“你走开吧,现在我只想单独和颜瞬同学谈谈。”

倾城

陈凯歌电影《无极》里那个选择永远不会得到真爱女孩叫做倾城。现在的人们常常用“倾城”来形容一个女子的美貌。最早用“倾城”来形容女子出现在《诗经》中: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诗经》里的“倾城”是乱国,倾败国家的意思。这句诗是讽刺幽王宠妃褒姒的。看过电影里张柏芝和皇帝坐在房顶的那个镜头的人,大概也能懂得这个女子为什么唤作“倾城”。

在尸横遍野中,满神给了倾城两个选择,让她选择得到全天下所有最美好的事物还是真爱。这时生存对倾城都是个问题,这个小女孩也没有太多思考,就草率地选择了前者,成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真爱的女子。可是,即使她衣食无忧,面对这无限的物质诱惑,即使她深思熟虑,她的欲望恐怕也还是会促使她选择前者。换作是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人也是如此。因为,现实生活中大部分的人正是这样选择的。

昆仑听从主人的命令,穿上大将军光明的鲜花盔甲化妆成主人去救王。他来到皇城,看到了倾城,看到了她从屋顶坠落。于是他想都没想,手中的剑就刺出去杀了要杀倾城的王。

无欢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切,看着王死,看着穿着鲜花盔甲的“光明”和从屋顶坠落的倾城,然后把被救的倾城和“光明”一路追杀到瀑布。

他对这个穿着鲜花盔甲的大将军“光明”说:“你存在我只能是二流的人,现在如果想救倾城,就跳下去。”

昆仑始终没摘下面具,因为他还是那个大将军的奴隶。他只对倾城说,不要死,然后就跳了下去。

无欢只是笑,因为他知道跳下去的不是大将军“光明”而是他的奴隶昆仑,因为他知道那个虚伪、善于欺骗的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权利的。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渴望权利的人。

小时候满神告诉倾城,她永远无法获得她的爱情,就算获得了也会马上失去。

长大以后她已经渐渐熟悉了这种没有真爱的感觉。但是,当她看到有一个男人为了救自己毅然而然地跳下了悬崖,她明白了什么是真爱。

所以当她再次看见穿着鲜花盔甲的男人,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不是那个爱她的男人。

后来长老审问光明的时候,昆仑穿上用鬼狼的命换来的鲜花盔甲,告诉所有人,王是他杀的。倾城才知道,那个不顾一切真正爱自己的人是昆仑。

自赏乐队缺省乐队的《将死之时掩以水门汀》唱道:

你没有昨天和回忆

你没有今天和卑鄙

你只剩明天和废墟

你带走一切和自己

你没有昨天和回忆

你没有今天和卑鄙

你只剩明天和废墟

你带走一切和自己

你没有昨天和回忆

你没有今天和卑鄙

你只剩明天和废墟

你带走一切和自己

你没有昨天和回忆

你没有今天和卑鄙

你只剩明天和废墟

你带走一切和自己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高旗磁性而迷人的嗓子唱着:“如果我现在死去,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有人说男孩子最迷人的样子就是他认真起来的时候。那么,大概就能明白索离为什么会失败了。因为如此颓废不上进的人实在是难以招人喜欢。

不单单是他喜欢的人不喜欢,甚至身边的部分同学和老师也有些不太喜欢这个传递负能量的男孩。

电台司令的第一首发行的单曲《Creep》,据吉他手说这是主唱Thom Yorke在上大学的时候为自己喜欢的女生写下的歌:

When you were here before,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You're just like an angel,

your skin makes me cry.

You float like a feather,

in a beautiful world

I wish I was special,

you're so fuckin' special.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I don't care if it hurts,

I wanna have control.

I want a perfect body,

I want a perfect soul.

I want you to notice,

when I'm not around.

You're so fuckin’special,

I wish I was special.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is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She's running out again,

she's running out,

she runs, runs, runs, runs, runs.

Whatever makes you happy,

whatever you want.

You're so fuckin' special,

I wish I was special,

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

What is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I don't belong here.

是啊,索离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双眼。索离多么想自己是一个老师同学以及她都喜欢的好学生,但是就像歌里唱着的“but I'm a creep, I'm a weirdo.”他只是一个懦夫,只是一个怪人。

索离真的想挽回自己与英语老师之间的关系,他真的想要向英语老师道歉。他给英语老师写了份简短的道歉信:“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理想世界里的那个唯一的英语老师就是您。”

索离蹑手蹑脚地将纸片放进看晚自习的英语老师放在讲台上的手提包里。这一晚,他一直在想英语老师会不会接受他的道歉。有时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某一时刻做出伤害自己不想伤害的人的事情。索离真的很后悔伤害了英语老师。

“索离,英语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鹿雪蹦蹦跳跳地从索离身旁经过。

“刚上完英语课,老师怎么自己不叫我呢?”

索离疑惑地问道。

“你话咋那么多,让你去你就快去呗。”

鹿雪边说着边已经和她座位旁的物理大神诺武嬉戏打闹了起来。

索离摇摇头,看着开心玩耍的鹿雪和诺武叹息了下。

“报告。”

索离轻轻地敲响了楼道边缘的办公室门。

“进!”

数学老师清脆响亮的声音从中传出。

“老师,您找我?”

索离径直地走向英语老师的办公桌。

“嗯,对。”

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互视一笑“你的道歉信我看了,我觉得我们是该忘掉不愉快的过去。”

索离低着头使劲地点头,想说些对不起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如让我们从头来过”英语老师脸上挂着如春风般温暖人心的笑容“重新开始我们的师生关系。”

“好,谢谢老师您。”

索离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想到英语老师会用《春光乍泄》里的经典台词来与他和好。出了办公室门的索离,开心到快要飞起,他几乎百米冲刺般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对文轩、黑嫣儿、花蕾她们说出这个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

迷茫美梦

朴树那张经典的专辑《我去2000年》里有一首歌叫做《别,千万别》,朴树丧丧地唱着:“别 做梦 你已经二十四岁了”。可能青春最后带给索离他们的答案就如同歌里后面唱的那般:“那面无表情的人就是你的未来”。

傍晚,天色昏沉,斜阳就要彻底垂下它疲惫了一天的头颅。然而这天边昏黄的时刻却正是索离和栾城最喜爱的时光。

索离正背靠着墙坐在窗台上,把腿顺着放在上面,怅然若失地望着操场上看台边上的夕阳。这时候栾城跑过来叫他:“走,一起去后面商店买可乐喝。”

“不去。”

索离回答的十分干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快点,一起走。”

栾城伸出手拉拽起索离来。

索离突然想到了腰的那首《世界呢分钟》,便对着栾城唱道:“这一年来/我冷漠的你没法相信。”

这首歌本来就在大多数人听起来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听,再经索离这五音不全的嗓子演绎变得更是不堪入耳。

栾城赶忙捂着耳朵说道:“好好,不去就不去,自己人别开腔,别伤害我。”

栾城转身要走的时候,索离淡淡地说了句:“给我也带瓶”,他的视线却并未离开已经看不完整的夕阳。

索离对小李杜里的李商隐的诗也颇为喜爱,尤其那首写满李商隐一生悲凉坎坷爱情的《锦瑟》。

他的第一段爱情似卡夫卡和阿玛利亚的爱情,柳枝需要的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不是他这种陷入牛李党争漩涡不得志的忧郁诗人;他的第二段爱情似陆游和唐婉般,被旁人生生拆散;他的第三段爱情有了结果得以结婚成家,却又似纳兰容若般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仕途不得志,郁郁寡欢,自己唯一的良师益友也渐渐老去,自己的爱情总是如此的曲折悲凉,他截然一身,独上西楼,眼含热泪,写了不朽名篇《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写完《锦瑟》两年后,李义山也在抑郁中逝去。

索离对李商隐的初印象是那句老师们教大家懂得感恩的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多年以后索离才明白这句诗是李商隐经历着多么深的痛苦与悲伤写给初恋柳枝的。

如今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如此,很多时候它只想让人们理解它想让人们那样理解的东西,一件事物的真正样子并不重要,对于这个社会怎样有社会想要的那种积极的作用才重要。

声音玩具的《秘密的爱》唱道:“此刻你深爱着的啊/是那多少个十年后的少年”。这是句悲伤的歌词,它对青春的人儿在这短暂的瞬间的甜蜜发问:分离那么多年以后,他是否还年轻,还热情。

歌的最后更加绝望地唱着:“我已不再那么年轻/也不再那么热情/臆想中的我是那么/出色的赢得你的欢心/一切不再是秘密。”

这歌像是索离写的一般,其实可能根本连短暂的甜蜜都没有,这只是一段主人公芳华逝去后对过去的臆想,这是一个从过去存留到他已不再年轻的秘密。他很想这一切不再是秘密,可惜他明白一切永远是也只能是秘密。

ウヲアイニ

英国科学家认为海绵这种没有大脑,甚至没有任何神经细胞,这个在地球生活了数亿年的动物在远古时代曾经拥有神经细胞,但在随后的进化中放弃掉了。索离常常希望自己也没有大脑,这样他就不会有情感,有回忆,有那些愁绪。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在雨中行走对于索离来说是一件极其惬意的事情。每当下雨或下雪的时候,索离总会对身边的人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上网。”

这天当然也不例外。但是,这春雨却是傍晚时分才来临。栾城并不想出去上网而逃了晚自习,他想要树起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让谈菊看到。

于是乎,只有胖子陪着索离出去学校嗅空气的清新去了。

去离学校最近的网吧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预科基地。他们是网吧里的另外一群常客。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该上新闻课的时候了,这所预科基地里的教学楼却依旧漆黑。因为没有人在这惬意的雨天里学习。索离看着校门口进出络绎不绝的人群,一时有些羡慕,他以为上了大学就是这样无所事事,整天玩闹的生活。可是当他真正上了大学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快点上号啊,怎么还没上线?”

胖子摘下耳机,看向索离。

“等一下,着啥急。”

索离并不熟练地用键盘敲打着。

他在给马彩娟的空间留言:曾坐在我前面的女孩,你好。

“快点。”

胖子点起了抽起来不好抽,闻起来一股子巧克力味的黑鬼。

往往外部环境变化的时候,人的心境也会随之变化。在这下雨的夜晚,潮湿的空气令索离的心也变得感伤了不少,冰冷的雨令索离的神情看上去忧郁了不少。

“放大啊,我吐了,你干嘛呢,也太菜了!”

胖子吹风吹不到对面的亚索看着索离在河道站着不动的石头人狂按大招。

索离的QQ弹出了一条动态消息,马彩娟给索离回复了留言,索离看着留言,一时间忘了自己在打游戏。

胖子一喊,索离瞬间来了劲,直接闪现进去打纳什男爵的人堆里开起了大招。胖子,一看索离大招飞了进去,那一瞬间眼睛里瞬间有了光芒,依旧狂按大招,却还是无法接大。原来,索离的大招竟然在这狭小空间里拥挤的人群中空掉了。

随着这波团战的失利,游戏随着被对面一波带走,迎来了结束。胖子叼着烟的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着:“你是真的菜啊!”

索离的注意力却还在马彩娟的回复上:今天晚自习好像没看到你?

索离很实诚地回复道:嗯,出来上网了。回复完之后,索离就后悔了,为什么不装个文艺以雨天为由来个比较深沉的回复呢?

正好,这时候索离的耳机里放着系统推荐的新裤子的《你还记得那个电影演员吗》:

那年的夏天

暴雨和闪电

失落一点点

为什么流泪

为什么怀念

我失眠

至少还有你的照片

还记得你演的文艺片

写在墙上的那一年

不会变

虽然歌的开头唱的是夏天,暴雨和闪电,却让索离觉得和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应景。

新裤子的这首歌是纪念和周迅共同出演《苏州河》的贾宏声的。他在2010年和张国荣一样选择了跳楼自杀。贾宏声和朴树一样,也是周迅的前男友。所以,当乐队的夏天现场里,新裤子当着周迅的面演唱这首歌时正片里在蹦蹦跳跳的周迅却被人在花絮里看到偷偷抹眼泪。

《苏州河》的导演是娄烨,他的毕业片就是贾宏声主演的。在那之后,他又找了贾宏声出演了他的很多部作品,包括几部没有被审查通过的作品。娄烨说当时他希望贾宏声成为我的所有影片的男主角。很多朋友都说他已经爱上贾宏声了,事实大概是这样。

《苏州河》讲的是上海的都市爱情故事,却没有在影片中刻意表现中国最繁华城市上海的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取而代之的是陈旧的驳船和码头、破旧的弃楼、狭窄的街道。这样子对上海的表现,其原因可能正如娄烨所说:“苏州河自古以来是一条上海著名的肮脏的河,它构成了另一种涵义上的上海。对我来讲,更赤裸裸,更真实。”

电影以一种窥视者的形态展现,一切画面都是摄影师“我”的摄影机所捕捉到的。“我什么都可以拍,婚礼、聚会、连你上换衣服、上厕所、zuoai都行,只要你付钱。”

马达禁不住同伴的怂恿和蛊惑为了45万的赎金绑架了热恋中的女友牡丹,绑架的地点就在一座废弃的大楼上。现代化都市上海的废墟上飘荡着的是马达心灵的废墟。牡丹得知了一切后,非常绝望地推倒了那见证了她爱情的马达的摩托车,在苏州河的铁桥上,手持美人鱼唯美地仰面坠入江中,祭奠自己心中死去的爱情。肮脏的苏州河里却存在着拿着美人鱼玩具的牡丹,宛如盛开在泥泞中的花朵,那么的不真实,就像真正的浪漫的爱情,无人知晓是否真实。马达则对牡丹进行了多年的悔罪式的寻找,他终于在离城市很远的一家便利店找到了牡丹。两个人在苏州河岸上喝着带着野牛草的伏特加酒。牡丹靠着马达的眺望着着远方,马达则耷拉着眼袋默然。摄影机展现的画面终于出现了东方明珠和其他摩天大楼,朝阳缓缓升起,海鸥在水面浅浅飞过。牡丹曾偷来自己爱好唯有“酒和女人”的父亲的酒与马达共饮,后来二人在便利店相遇,马达也点名要了这种酒以重拾失去的爱情,那样浪漫的爱情,最终却也因这种酒葬身苏州河,双双溺亡。马达最终把酒送给了摄影师,但“我”却和马达牡丹是不同的情感主体。“可我不再回去找美美,因为我知道一切不会永远…我宁愿闭上眼睛,等待下一次爱情…”浪漫的爱情似乎真的只能存在影片中,甚至只能是影片中的摄影师的镜头下。在这个灯红酒绿的时代,再也没有天长地久,只要曾经绚丽绽放即可。

贾宏声是John Lennon的狂热粉丝,他半自传的电影《昨天》引用了那首索离同样喜爱的《let it be》。然而,贾宏声却还是未能向混乱堕落的昨天,不堪回首的昨天说一句“let it be”。与张扬合作话剧时,贾宏声在排练场第一次接触到大麻,自此开始了他不堪回首的昨天。出演《苏州河》之前贾宏声就已经深陷毒品之中,毒品开始毁灭这个巩俐的同班同学。2010年的夏天,在《昨天》过去10年后,患着精神分裂症的贾宏声还是在痛苦,后悔,失意中离开了这个世界。贾宏声落地时还将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砸毁了,留下了与人间最后的关连。当然还有当年那个因为他吸毒未能步入婚姻殿堂的恋人伍宇娟。人们过分猜测着她未透露父亲姓名的孩子就是贾宏声的孩子。贾宏声死后,伍宇娟发了一条短信表示:“我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人,贾宏声是一个不愿意戴着各式各样的沉重面具而生活的人,其实我也不想戴,但我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些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把这些面具一个又一个套在自己的脸上,这就是我自己的悲哀!”

贾宏声最喜欢的列侬在《oh my love》里唱道: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I feel the sorrow oh I feel the dream.

彭磊为贾宏声唱着:“至少我还有你的照片/还记得你演的文艺片”。

索离等待了一会,没能再等来马彩娟后续的回复,于是他对胖子说这把必定带飞他,愚蠢的少年又开始了新的游戏。

你们是一起的!

岁月里有这样一首诗,当我们拥有它时还没法通晓其意,当我们如同剖视般对它了如指掌时,它却已悄然远去,这首诗就是青春。

栾城高一的好朋友申青,周末也经常出去上网,平常还爱打篮球,于是臭味相投的他和索离也就很顺理成章地认识了。而且,申青和安力还是同一个街道的玩伴。因此,这厮和索离的朋友们都是好朋友,再加上这人也不是个好学生,所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索离的好朋友。

申青的QQ空间背景照片是一张他拉着行李箱在落日余晖下缓缓前行的背影。这张照片来自于他那个从高一坐到高三的同桌——王菊。本来这会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故事,可是这申青却只有深情,他比索离还要胆怯。

申青在30班和索离他们的32班在同一个楼层,打篮球赛的时候也属于竞争对手。索离对于他们两个班级篮球赛最深的印象却是申青班和索离隔壁班比赛的时候。31班是数学老师的班,和索离班是兄弟班,共用着不少老师。

30班和31班比赛的时候,索离栾城安力胖子猴哥他们都去了篮球场观看。数学老师自然是站在场地上为自己班级加油的。看到32班的这几个同学,数学老师便也让他们为自己班级加油。

索离几个人相视一笑,便在31班半场的底线嬉笑地大喊着:“31班加油!”

球场的另一边为自己班级加油的王菊听到了索离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便看向了这边。当她发现大喊加油的这几个人是申青的好友时,她竟然径直走向了索离他们。

“你们和阿青是一起的,你们咋给阿青对手加油呢?”

长相甜美的女孩操着一口浓郁的方言。

“你们要和我一起给阿青加油!”

王菊注视着索离这几个不知所措的男孩。

“我看我们分成两队,给两边加油都算了。”

胖子大笑道。

“不行,你们只能给阿青加油!你们可是和他一直在一起的!”

王菊继续说道。

这时候,和王菊高一就认识的栾城带头喊了起来:“阿青,加油!”

就在王菊满意地笑着的时候,哐当一声,众人眼光望去,申青上篮时跟人相撞坠落的时候撞到了篮球架子上。申青落地后,手一摸自己的头,发现竟全是血。

王菊比栾城这几个申青的朋友还焦急地冲了过去。申青班里的同学和栾城他们在场地老师的指示下将栾城送往了校医院。

索离能感受到王菊眼里的关切之深要超过他们这些朋友。因为,他们是情,而王菊是爱。医生检查后说没有大碍,处理下伤口就行了。在申青躺在病床上睡着后,索离问栾城:“我记得阿青不是说喜欢的女孩不就是这个女孩吗,她们怎么没有在一起啊?”

栾城叹息道:“从心。”

索离不解。

安力说道:“怂,阿青这人太怂了,根本不敢给人家女孩说。”

“可是”索离继续问道,“我感觉这女孩也喜欢阿青啊!”

“是啊,可是阿青还是很怂啊!”

栾城无奈说道。

不知道若干年后给旁人讲述自己遗憾的申青,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不勇敢。

枪花乐队的《since I don't have you》Axl撕裂的叫喊着:

I don't have plans and schemes

I don't have hopes and

dreams

I don't have anything

since I don't have you

八月之杯 痛苦之王

站在能分割世界的桥

还是看不清

在那些时刻

遮蔽我们黑暗的心究竟是什么

住在我心里孤独的

孤独的海怪

痛苦之王

万青的《秦皇岛》由一个曾经在秦皇岛治愈了自己抑郁症的董二千浅浅地吟唱又高亢地呐喊。姬庚,这个作为文学硕士大学老师的董二千最好的朋友为董二千写下了这令人着迷且引人深思的歌词。索离听着这歌总是在呼唤自己心里的海怪,他知道自己的痛苦没有那么深,可是却依旧无法自拔。

众所周知,海子在中国政法大学昌平校区有着一个他最深爱的初恋女友。他甚至在自杀之前才刚刚见过这个女孩。

那年的七月,他还和女孩一起游玩北戴河,合影里的他显得那么的开心饱含生活的希望。女孩也答应了海子要一起去西藏,去看看那德令哈的夜色。可是最终却仍是“悲痛时竟握不住一滴眼泪”,昌平的天空终究孤寂了他的白云。

分手后的海子,在八月写下了那首著名的八月之杯:

八月逝去 山峦清晰

河水平滑起伏

此刻才见天空

天空高过往日

有时我想过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

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朵

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将你看清

一只空杯子 装满了我斯碎的诗行

一只空杯子————可曾听见我的叫喊!

一只空杯子内的父亲啊

内心的鞭子将我们绑在一起抽打

海子这首诗当然不只是因失恋而做,但是失恋带给他的阴郁却也完整地带给了他的诗。

我们当然无法真正懂得这首比较隐晦打哑迷的八月之杯。可仅仅是浅浅地读着诗,闭上眼,仔细摸索着下丘脑传输出来联想画卷,就已经够让人沉郁的了。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可是海子的八月之杯是一只空杯子。这只空杯子装满了他斯碎的诗行,或许也听见过他的叫喊。杯子成为空杯子是因为曾经它不是空杯子。而这只空杯子里曾经有过的人是撕碎诗行的海子,是大声叫喊的海子,如此看来,海子至少不是安坐在杯中,他曾痛苦过疯狂过。

这让他自认为不是真正的诗人的痛苦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空杯子内的父亲是谁?被一起抽打的我们是谁?内心的鞭子是谁的?

或许我们只能“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朵/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将你看清”。

痛苦,每个人都会拥有,每个人都会深陷其中,或抑郁沉默,或呐喊疯狂,可是能否从痛苦中脱离出来,就不一定了。

索离时常庆幸自己的痛苦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失落而已,并没有太多与世间的瓜葛。因为往往一个人最大的痛苦通常是建立在身边的其他人身上的。一个人再大的郁郁寡欢总好过其他美好的逝去。

鲍家街43号乐队曾是中国摇滚的希望:

我曾在许多的夜晚失眠

倒在城市梦幻的空间

倒在自我虚设的洞里

在疯狂的边缘失眠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我沉得越来越有些疲倦

听着隔壁提琴的抽泣

喝着世事煮沸的肉汤

越来越有些疲倦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北京

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

夏天来了,阳光会很刺眼,痛苦也会被太过的热量所温存,难以消失。

高三学生们各色各样的班服短袖也顺着夏日炎炎袭入眼帘,红色如火的夏天却注定是冰凉如雪的分别。

索离,栾城,胖子,安力,申青,猴哥……好多好多的他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仿佛也暂时忘却了每个人心里的悲伤。

艾玲

“很明显迷恋一个人的身体,远比爱他的灵魂更加容易,所以寂寞的时候我才会想你”。

爱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那么珍贵,到处充斥着糜烂的各式各样的爱。我们呼唤爱,是因为爱是真善美的。但是关于灵魂的爱是那么的稀缺。叶芝写了那么多的诗,表达了那么多次的爱意,三次求婚,屡受挫折,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爱心中的她。可是叶芝并非人们所想那么纯情,对于肉体的迷恋,对于繁殖后代的责任感,对于陪伴人世的温馨感,促使他向几人求婚无果后终于在52岁得以结婚,即使他还在爱着那个他一直爱的女人。

杜拉斯小说《情人》里女主人公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他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

梁家辉演的《情人》里的那个镜头,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在汽 车玻璃窗上印下的一吻。那样一种无限膨胀着的欲望,那样一种不可企及的绝望。 这样痛苦的拒绝是对爱的完美诠释。杜拉斯在《情人》里说,爱只有在无可企及时才作为爱而 存在。为了这一点,我们等待,我们希望,我们也绝望。并非每个人都作为爱的结晶出现在这个欲望主宰的世界上,很多时候,人只是肉体狂欢带来的累赘。即使是这样,每个人仍然渴望着爱与被爱,虽然爱带给我们大多是绝望,可它却依旧那么的迷人,远甚于简单的身体碰撞。

杜拉斯在《情人》的开头写下令人无限回味的句子:我已经老了。有一天,一个男人主动向我走来,介绍自己,那是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你很年轻,大家都说你美丽极了,现在我特意来告诉你,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比年轻时更美,你现在这张备受摧残的面孔比年轻时娇嫩的面孔更让我热爱。”

“亲爱的谁会永远爱你/我们爱的人永远只是自己/爱着那样一颗永不安定的心啊/那是什么样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甜蜜/自私贪婪的索取 以爱的名义”

没有爱是永远的,这似乎是一个被证明过无数次的真命题。欧珈源旖旎地唱着:“亲爱的谁会永远爱你,我们爱的人永远只是自己。”

可是这个人活着和死去的原因之一的爱却永远被无数人相信着它是永远的。感动与悲伤时常同时涌入人心头,无奈与惆怅是爱的常态,绝望与逝去是爱的永恒。最甜蜜的爱情往往就是最自私贪婪的索取,最原始的状态带给最极致的热恋。没有理性前提下的爱是真正的爱。追求永恒是所有情侣的执念,可大多时候不是他们放弃了永恒,而是永恒放弃了他们。千万年前盛开的花,千万年后可能已经化作大海,星辉斑斓里留下的爱意其实是永恒的,只不过是短暂的,爱意本身不会持续。

“那个男人捧着采摘的鲜花,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乘着落日带着你去收割庄稼。他不是一个多情的诗人,更不是一个富有的男人,但他能令你永不生厌的爱着他。你们将在彼此的生命里,画上最美妙的图画。”

声音玩具的艾玲经过岁月已然变成了爱玲,“艾玲”也得到了她的“爱”吗?欧珈源描述的画卷令人沉醉,是酒红色的浪漫,浓郁的爱情。可是最终“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那里”,虽然“我能明白你为什么离去”。那个男人也曾幻想过:“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听他叫着你 妈妈/叫着我 爸爸/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和他一起泥地里玩耍/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你会赞赏他”。

“生活每天上演新的悲剧,这其中也许有我和你,有什么不好?我们就停留在这里,不需要继续,还是要继续?”

“亲爱的谁会永远爱你/我们爱的人永远只是自己/爱着那样一颗永不安定的心啊/那是什么样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甜蜜/自私贪婪的索取 以爱的名义”

在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里,偶尔沉默总是那么让人恐惧。忧郁的索离,拉长的斜阳,沉默的世界,一言不发的时光,不可一世的惆怅,迷人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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