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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岁才要转身,就被披散着头发,让人看不清面容的妇人拦住了去路。
忙后退几步,不等她再做出什么反应,那边妇人已经跪到地上,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完了道:“姑娘,求求您,求求您了,把她也买回去吧!”李秋岁皱眉。 妇人低垂着头,推搡一把手边的小姑娘,扯着人一起跪下,“姑娘,这是小女,她年纪是小了点,可什么活儿都能上手,认识字儿,吃东西少,还乖巧听话,买她回家,让她服侍您,给您当牛做马!”
李秋岁看着那妇人道:“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谁料妇人好像没听到李秋岁说话一般,非但自己不起来,还扯出身后的另一个孩子,娘三个一起跪下,拦住李秋岁往出走的路。 一味地哭求,大有不妥协就不罢休的架势。 这就是裹挟人了! 李秋岁又说了几次让人先起身的话,女人充耳不闻,还是一味的磕头哭求。两个孩子在她身后,像是没得到允许不敢起身,有样学样的一个劲儿磕头。 还真不吃人这一套,李秋岁来了脾气,不再多说一句话,绕过三人朝另一处走。 最不耐烦这样的,你好好说话,为难之处,能做到,自然抬手就做了,做不到,你这样,不是强人所难吗? 妇人说的孩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听她的说辞,读过书认得字,能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牙婆追在李秋岁身后,扭头呵斥那妇人,“去墙角跟老实待着,再敢作妖,娘三个一起卖到窑子去。真当脸抹黑了,旁人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牙婆的呵斥可比李秋岁说的话管用多了,那妇人一句话不敢多说,哆哆嗦嗦,领着瑟缩脑袋的孩子依言躲到墙角去了。 一番闹腾,李秋岁失去了一一看过去的耐心,随手指了两个人,“就他们俩吧。”
翠竹去和牙婆谈价钱,李秋岁虽然经历过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末世,使奴唤婢也很顺手,但这样大咧咧的谈论一个人的价钱,心底到底有些别扭。 幸好有翠竹…… 李秋岁闲来无事,不经意扫一眼墙角的妇人和她身后两个耷拉着脑袋的孩子。 先前牙婆意思是说她们故意扮丑,其中做姑娘打扮的那个,巴掌大的小脸抹的乌黑,倒显得刻意了,垂着头,时不时还要偷偷看过来一眼,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或许是年纪太小,对当前的处境犹不自知,迎上李秋岁的目光竟还羞涩的笑了笑。 另一个,看衣着是个男孩子,年纪要大上两岁,脸同样抹的漆黑,仿佛察觉不到有人打量,站在角落,无声无息,就跟木头桩子似的。 不是知道他的存在,都不会注意那里还站着个人。 又朝妇人面上看去…… 妇人迎上李秋岁看过来的视线,斗着胆子三两步小跑到近前,下意识又想往地上跪,先头的经历让她生生忍住了动作,双手合十,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咱们也不是小户人家出身,眼下遇到了难处,求您帮忙垫付赎身银子,到了外头,咱找了机会加倍还您。您的大恩大德,小妇人绝不敢忘,在此立誓,将来有机会,定会报答。”
话说的又快又急,没了先前的扭捏和故作姿态。 李秋岁看她顺眼多了,先不说她此刻的话有几分真,合着,先头说给她当牛做马,一门心思卖身给她的话,都是骗人的。 这会又说让垫付赎身银子,听话音,一副身家不薄的样子。 到底哪句真哪句话假? 再者,你不好找牙婆说明,拿了家资来赎身吗? 那妇人不敢看李秋岁,她先前的话不尽不实,不过是看对方年纪小,容易心软。牙婆这种,惯会看眉高眼低的人物,态度那般恭敬,身份定然不低。 她带着孩子跪着哭求一番,解了困局,事后再讲清楚原由。 事情全不在预料中! 妇人小心觑一眼牙婆的方向,咬牙说道,“咱们的身契都在牙行,要是冒冒然漏了财富,夺了也就夺了,哪还有道理可讲!就怕他们得了钱财,不想让人知道,干脆起了害人的心思,到那时,小妇人娘三个就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鱼肉,想这样苟且活着也难。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小妇人就是死了,又有何惧……” 说着话,人呜呜的哭起来…… 牙婆朝这边看过来一眼,见李秋岁没有发作的意思,忙收回视线。 她巴不得有人把这娘仨买走。 她们是隔壁州县牙行放在这边寄卖的,大家是同行,这种事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当地不好出手的货物,都是送到周边的州县调剂,虽然车马及饭食上头,开销大了一点,却少了许多麻烦。 那妇人打眼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那两个孩子别看年纪小,一举一动可不像能服侍人。 她一刻都不想留人在手里,奈何寄主开出了低于五十两不卖的高价。 送过来的那天晚上,她仔细打量那妇人,脸是抹的乌漆抹黑了,可那身段和举手投足却骗不了人。 实话说,这样的货色,卖到黑窑子里边儿,别说五十两,要是运气好遇上了巧宗,就是七八十两也能卖上价。 转个手的事,能赚上二三十两,她自然心热。 心热的劲头过去,人就能冷静下来想事儿了,先不说这事怎么看就怎么蹊跷,她做这一行几十年了,不算是良善之人……花楼的老鸨想从她手上买人,哪次不是乔装打扮,亲自上门的,她从不上门推销,这也是她自入了这一行唯一守住的下线。 西城那边牙行的马婆子,为了这事没少说道自己假惺惺。 这娘三个她要是卖到窑子里,能赚个二三十两,要是卖给人当下人使唤,就是大户人家,撑死了也就值二十多两,转眼就要亏二三十两。这都养着人好些天了,一直无人问津,再这样下去,她还要继续往里头贴银子。 能做这样的买卖,哪那么些菩萨心肠! 这也是那小妇人缠着李秋岁,牙婆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的缘由。 “姑娘!”
翠竹走过来,在李秋岁耳边低语几句。
“那就一起买下,还有这三个。”李秋岁解下腰间的荷包,扔给翠竹,一指站到她跟前的娘三。
翠竹手里捏着荷包,蹙眉不解,“姑娘?”李秋岁摆摆手,“去办吧!”
…… …… 看过翠竹的弟弟,当着翠竹爹——项铁头的面,李秋岁就说,“高热是退下去了,之前有没有烧坏脑子,得等小宝醒了,再看。 小宝年纪太小,又烧了那么久,真的烧坏了脑子,李秋岁也束手无策。 听了这话的项铁头顿时面色如土,怔怔的看裹在棉被里面色蜡黄的儿子。 翠竹之前就听济民堂的大夫说过这种话,她只当高热退下去,小宝就该无碍了。 是了,这样的事情早前就听人说过,那些大户人家,听说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家弟弟这样了,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翠竹抹了把流到腮下的眼泪水,哽咽道:“姑……娘,这世上我就小宝这一个弟弟,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舍弃他,他还是我的小宝!”
再给喂了一次药丸子,小宝面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翠竹的爹,项铁头想起来说,她们出去期间,小宝睁开过一次眼睛,看不出智力有没有受影响,到底让人放心不少。 买来的人暂时安置在仆从居住的角院里,有男有女,五六个人呢!这样打扫、看院子、做饭的人就都有了。 李秋岁没安排他们具体的活计,左右就那么几个人,先观察一阵儿各自的性情,再做打算。 至于会不会偷了东西,跑路,都是按过手印签过卖身契的,不想被官府通缉,成了流民,就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