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暖阳进了浴室,试了试水温,调到稍微热一点的程度。浴室里很快被热气包裹住。她洗澡很慢,伴着沐浴液的味道,思绪也随着呼延青的话,好像飘回了那个暑假。那是她跟呼延青最不对付的时候,也是呼延青针对她最严重的时候。她出门戴帽子,呼延青要拉着其他姑娘说她矫情。她自带保温杯,呼延青阴阳怪气地说:“城里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给薄暖阳气到脸红。她有点洁癖和强迫症,坐外面的石凳上的时候,喜欢拿纸随手再擦一下,有次被呼延青看到了,大声嚷着:“看看这城里来的姑娘,干净的啊。”
“……”有一次,一群邻居坐在门口乘凉,薄暖阳和薄文从相馆回来,邻居把旁边筐里自己家种的黄瓜递了过来,薄暖阳刚接到手里,呼延青就说:“二婶,别给她,她嫌脏。”
当时薄暖阳眼睛就气红了:“我什么时候嫌脏了?”
人家好心给的东西,她感谢都来不及了,被呼延青这么一说,搞得邻居脸上都难堪。呼延青不客气地提:“你敢说你不洗?”
“......”那吃东西之前洗一洗是她的习惯,这没错吧,这有什么错?但村子里的人好像没那种习惯,都是从藤上摘下来,搓掉上面的刺就能直接吃。旁边有人搭腔:“不用洗,刚摘下来的,自己院子里的。”
见她不说话,邻居有点尴尬,打圆场说:“去洗洗,爱干净是好事。”
薄暖阳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面红耳赤。在这时,呼延青还在说:“你不嫌,那你吃啊,当着大家伙的面吃一口,我们就相信你。”
听到这,薄暖阳发脾气:“我/干嘛要你相信?”
“二婶,”像是早就有了预判,呼延青转头,“你看,她就是嫌你碰过的脏。”
“......”在这之前,薄暖阳已经被她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整了许多次,让她无法辩解。不洗,她确实吃不下去。但不代表她嫌人家给的东西脏。那天傍晚,薄暖阳感觉自己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她没顾薄文的阻拦,转身进房间收拾箱子。加快点速度,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回宿水的车。她多一秒,都不愿意再看到呼延青。拎着箱子出门的时候,邻居们都还在,见状,呼延青又有话说了:“我也没说什么吧,怎么这么爱生气,这就给气走了?”
邻居们也都跟着劝和。可是薄暖阳怎么听都觉着,她们话里话外,也是在说自己爱生气,这么点事不至于。她深吸了口气,把从宿水带来的巧克力分了一圈,又跟大家伙礼貌地说了再见。然后提着箱子就走。薄文跟在她后面,又气又好笑。还没走到街上,就碰到帮外婆去拿药的左殿,男人视线先是在她发红的眼睛上停了下,又移到她手里的箱子上。薄暖阳心情不好,把手里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他:“再见。”
“......”男人一脸懵逼,迟疑地问:“干嘛去?”
“回宿水,”怕时间来不及,薄暖阳简单地说,“走了。”
“......”见她说完拎着箱子就走,男人慌了,这没头没脑的,昨天还说好要带她出去玩,今天冷不丁的就要走,也没提前跟他说过。他两步挡在前面:“家里出急事了?”
薄暖阳:“没有。”
“......”旁边的薄文咳了咳,提醒:“呼延青。”
男人眉心跳了下,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他的人生还没从有过这种被人家气到连待都不愿意待的地步。他尾音上扬:“就这?”
“......”薄暖阳也不想理他,她只想迅速的在这个地方消失,回到那个谁也不搭理谁的城里去。下一秒,她箱子被男人扯了回去。薄暖阳忍着脾气说:“你干嘛,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了。”
“那就让它开!”
男人盯着她,硬邦邦地说,“要不是被老子碰见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
天气炎热,他们站的地方又是路口,车来车往的,掀起许多灰尘,在这种环境之下,薄暖阳没什么耐心:“我要回家!”
男人一步都没让:“回个屁!”
“......”原本就受了委屈,然后在这脏乱热的环境下,又被男人凶巴巴地对待,薄暖阳抿紧了唇,低下脑袋,不想再搭理他。男人也没立刻哄她,只是把箱子提给薄文:“先给她拎回去,人我等下带走。”
薄文原本就不想让她走,一路过来就在拖延时间,听到这,立刻拿着箱子走人。薄暖阳眼睁睁地看着薄文拎着她的箱子走远。她眼睛越来越红:“你干嘛!”
“你哭一个试试,”男人很不高兴,语气也不大痛快,“真没用!”
“......”沉默片刻。薄暖阳看着他,努力冷静地点评:“我出来被你骂,回家被她骂,你俩真是黑白配。”
配的不要不要的!男人直接气笑了:“谁他妈跟她配,老子从不做这种暗地里欺负人的事。”
听到这话,薄暖阳有点无语:“明着欺负人就比人家光荣?”
“......”像是被她噎住了,男人没好气地推着她往回走:“就会跟老子横。”
想到门口那堆邻居,薄暖阳不想回去,都已经当着人家的面走了,再回去,岂不是很丢脸。她很抗拒。左殿瞥她,帮她出主意:“那去我家住,天黑了再偷偷回去?”
薄暖阳:“......”那又凭什么!男人像是被她的表情给逗笑了,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等会再跟你算不打招呼的帐。”
看着回去的路,薄暖阳有点紧张,她讷讷问:“你也要去吗?”
男人淡淡嗯了声:“好好看着,别人家随便两句话就给气懵了。”
两人走到薄家门口的时候,邻居们都还在,似乎是看到了薄文手里的箱子,都在议论着。薄暖阳离老远都觉得脸上臊得慌,没有勇气靠近。恰好这时,李浩和几个男生也路过,看到他们俩人,笑呵呵打招呼。男人下巴一点:“去拿根黄瓜吃。”
“......”李浩一脸莫名,抓抓脑袋,听话地转头:“二婶,能给根黄瓜不?”
二婶笑呵呵地递了几根:“客气什么,自己拿。”
黄瓜确实很新鲜,顶花带刺,李浩往衣服上搓了搓,刚想送进嘴里,左殿就慢悠悠地走过去,闲闲地问:“你不洗啊?”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挪了过去。同时,也看到了他身后的薄暖阳。李浩更加懵逼:“洗什么,又不脏。”
左殿啧了声:“不脏?”
被他这么一说,李浩有点不敢往嘴里放了,他又转头:“二婶,不脏吧?”
二婶被他问住了,那脏不脏的,她说了算?场面静寂的有点可怕。男人眉梢轻扬,慢条斯理道:“你洗头发了没,洗手了没,你刚抓过脑袋的手又去碰这个,不脏?”
“......”像是极其嫌弃他,男人一脸要吐的表情:“上面不定粘了多少头皮屑和螨虫。”
李浩也快被他讲吐了:“我他妈洗了再吃,行不?”
“那得问问别人,”男人双手插兜,往墙上一靠,模样拽到不行,“你洗洗再吃,岂不是嫌弃二婶?”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憋笑,有人等着看好戏。李浩作为那个被使出去的枪,直接气到跳脚:“我他妈洗个黄瓜怎么就成了嫌弃人了,谁他妈说的,自己不爱干净,还不许别人爱干净了?”
这话一出,全场静到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李浩咬牙:“谁敢这样说,给我站出来,看我不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