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老板详细地说了一遍卖花小姑娘的事,左殿把薄暖阳捞进怀里,手掌不停揉着她的后脊。等那边讲完,左殿沉思须臾,不动声色追问:“确定是失足?”
“是啊,”老板叹气,“符合溺亡特征,虽然身上有些青紫的伤痕,但据猜测,应该是水流太急,撞出来的。”
左殿瞳孔骤缩,手掌的动作也停住。老板描述的伤痕他比谁都清楚。因为薄暖阳身上曾经也出现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伤痛记忆蓦地攻进他的大脑,凉薄的眼尾也泅上红渍。薄暖阳觑他神色,下意识捏捏他腰侧,等他低头看过来时,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无声地安慰他。老板还在等着话,而左殿似失声了般,一字不吭。把老板晾着太尴尬,薄暖阳抿唇,不得不接话:“什么叫‘据猜测’?”
听见她的声音,老板怔愣两秒,随后连忙回道:“小姑娘的家长拒绝尸检,匆匆把她葬了。”
“......”薄暖阳的心情无法言表,她喉咙发涩,“那我加您吧,您能帮我买束花送给她吗?”
小姑娘卖了几年的花,怕是没有一朵是属于她自己的。老板连声答应。电话挂断之后,餐厅里的氛围逐渐凝固。空气稀薄而紧绷。呼延青听明白了一切,感叹:“这姑娘家长心可真够大的,下着大雨还让她出来卖花。”
薄暖阳兀自沉默,过了会,她抓住左殿的手,轻声说:“老公,那服务员说小姑娘的家离餐厅有一公里,按理说,在雨下来前,她应该到家了才对呀。”
“嗯?”
像是刚回过神,左殿声线莫名发紧,“小孩可能贪玩耽误了。”
“......”薄暖阳靠着椅背,“可是她一点都不像是贪玩的小孩。”
那个小姑娘怯生生懂事的模样,让她记忆颇深。怕她多思伤身,左殿把她抱到腿上坐着,低声哄道:“别胡思乱想,不然晚上要做噩梦。”
薄暖阳神情惶惶:“老公,上次石板桥冲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她们好像......”见她提起过往旧事,左殿眉头紧锁,在她脸颊用力掐了把:“都是意外,小孩淘气,人家父母比咱们上心,嗯?”
呼延青拍拍桌子,腕上的一对兰花纹镯子轻响。她素来直接:“你们宝宝的干妈要去你们家,到底打算怎么招待我?”
因这话,薄暖阳不安的情绪稍被转移,未及应答,左殿似乎感激呼延青的转移话题,罕见的给了个好脸色:“我通知管家安排。”
呼延青念叨这还像句人话。随意闲聊几句,左殿去厨房帮忙,呼延青从身边包里掏出两个实木盒子。她将盒子推到薄暖阳面前:“呐,我宝宝们的见面礼。”
薄暖阳没客气,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两对如意金镯。“你们家有钱,我这点工资上不了台面,”呼延青托着腮,“你呢,又是个大设计师,一般的款式也入不了眼,我就拿我的陪嫁找工匠设计了这个。”
她碎碎念:“这上面的图案是我们族的保护神,会保佑宝宝们健健康康的。”
薄暖阳现在眼窝极浅,呼延青两句话一出口,她眼泪跟有了开关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呼延青嘴角抽搐,砰砰两声把盒子盖上,“我真是...再哭我就没收。”
之前左殿不在的时候,她哄了薄暖阳两个月。现在倒好,居然还要她来哄。想她一个反矫情达人,怎么就跟这个祖宗当姐妹了。薄暖阳抽抽鼻子,把两个盒子抱进怀里,闷着鼻音:“都是我的。”
“宝宝们的,”呼延青没好气,“赶紧把眼泪擦擦,等会你老公看见非宰了我。”
薄暖阳不高兴:“我没有礼物吗?”
“......”呼延青哭笑不得,怕眼前这个娇气包等会再哭,她干脆褪掉腕上的一只兰花纹镯子:“呐,你一只,我一只,总行了吧?”
薄暖阳破涕为笑。她把镯子戴到腕上,又跟呼延青的放在一起对比,人也开心不少:“呼延青,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嗯?”
呼延青瞥她,冷不防开口,“能再抱一下你老公吗?”
薄暖阳:“......”一阵踢踏的脚步声靠近,男人低冷的嗓音从头顶落下,他重复呼延青的问题:“能吗?”
薄暖阳:“......”原来夹在姐妹跟老公之间为难的感觉是这样的。一顿饭吃的微妙,薄暖阳被两面夹击,呼延青唯恐天下不乱:“她没有立刻拒绝。”
左殿嗓音有愠意:“为什么不拒绝?”
薄暖阳低头扒饭。她不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嘛。张姨的龙井虾仁烧得脆口清甜,薄暖阳夹了一只,原想放到左殿碗里哄他,呼延青忽地一句:“我也要。”
“......”筷子顿在半空。左殿虚眯了下眼,凉飕飕地问:“给谁?”
“......”薄暖阳快哭了。她可怜巴巴左右觑觑,最后小心翼翼把虾仁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轻轻鼓着,带着似有若无的恼意。左殿:“......”呼延青:“......”短瞬的沉默。呼延青蓦地笑喷了,话也说的不清不楚,掺杂着不可遏制的笑声:“行了,闹你老公去吧。”
左殿又气又想笑,掐住薄暖阳的腰,把人提坐到自己膝头。当着张妈和呼延青的面,他毫不掩饰,肆无忌惮的在她脸颊落下几个吻。薄暖阳通透的眼睛漫出丁点欢快:“不生气了?”
还气什么。他心尖都软化了。左殿拿着筷子,夹虾仁喂她,声线附着浅浅的气息:“跟你气不着。”
呼延青快被狗粮给腻歪死了。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放筷子时,又冷不丁想起件事,叮嘱道:“我把我家那几盆花也带来了,帮我照顾点,等春天了,我带去看我女儿的。”
薄暖阳点头。她模样认真,郑重其事,左殿唇角抬了下,意味深长地问:“你养得活?”
“......”薄暖阳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你养。”
左殿鼻息轻哼,不明意味。薄暖阳忽地揪住他耳垂,奶凶奶凶的:“你养不养,等春天了,要带去看女儿的!”
“......”养养养!敢不养吗!晚饭后,把呼延青送出小区,乘电梯上楼时,薄暖阳鼻尖轻嗅:“老公,你闻到烟味了没?”
左殿正低头解锁手机,表情端肃:“嗯。”
说完后,他似乎拨了个电话出去,把手机贴在耳畔,淡声说:“6号电梯是哪位业主在里面抽过烟?”
薄暖阳巴巴瞅他。这电话应该是打给物业的。紧接的,她听见左殿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好的,辛苦。”
电话挂断后,电梯到了所在楼层,走出去后,薄暖阳好奇:“说了什么?”
“物业说查下监控,”左殿搂着她进屋,“再去跟对方交涉。”
薄暖阳满眼崇拜,觉得她老公真是行动派,如果是她,哪怕有人当她面在电梯里抽烟,她怕也只会忍忍算了。无意扫见她发亮的桃花眼,左殿喉咙里笑了声:“物业不一定能解决。”
“......”薄暖阳唇角的笑顿住,“为什么?”
左殿古井无波,似乎见惯了,平平无奇地描述:“抽的是富春山居,若没猜错,是张嫂说的新搬来的邻居。”
七里公馆的住户原本就是非富即贵,薄暖阳不知道他仅凭烟的种类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懒得在别人身上多花心思,左殿揉了把她脑袋:“帮你洗澡,嗯?”
“......”这话题转得生硬,薄暖阳瘪瘪嘴,“自己洗。”
左殿捏住她脸颊,虎口轻柔托住她下巴,温柔哄道:“乖,现在不能泡浴缸,站着怕你头晕,老公帮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