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只是觉得奇怪。在昨天的大会上，多少珠宝商人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然而樊梨梨买了三块毛料，就中了三块，还都是价值翻了无数倍的稀有上品。并且，她能仔细问出，山来那一块牛角冻的特征，还似乎能透过表面，看清一块羊脂冻的模样。谢倾饱读诗书，知道这天底下总有奇人异事，能见寻常人不能见之物，所以突兀一问。樊梨梨是装傻的高手，傻乎乎地反问，“看见什么？”

谢倾是个聪明人，见状随意一笑，“算了，你不说，我就不问。不过，要是你有主意，可否多多赐教？”

樊梨梨道：“我对鸡血石真的一窍不通……”话音未落，她看见谢倾的眼神。谢倾看着温和清隽，宛如高山流淌的清泉，不带丝毫压迫性。可实际上，这人是一把锋利的流水之刀，无声无色，擅察人心，看得透，也坚定地不容置喙。“好啦好啦，就算我说了你也不相信，要是我感觉不错的，你就多留意吧。”

樊梨梨大大叹了口气。谢倾笑道：“何必叹气？要是明玉堂能获益，给你分红还不好？”

樊梨梨盘算了下，这些毛料基本都被炒到十数万两，有的甚至几十万。就算她看中了哪一块，也根本买不下来，黄金暂且又不能用，没有那么多本金。要是这样，还不如给明玉堂，明珠娘子和谢倾绝不会亏待她。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继续去看每一块毛料。善祥阁不是傻子，只有把可能出上品极品的货摆出来，各大珠宝商们才可能开价竞拍。所以，一百多块毛料，几乎都被人看中，而且家家都在抢，言谈之间，价格已高得离谱。樊梨梨低声问，“毛料都这么贵，到时候鸡血石的成品，会不会更贵？”

谢倾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羊毛出在羊身上？”

樊梨梨噗嗤一乐，但又有点忧虑，“可是，要是卖得太贵，会有人买吗？”

“自然，我说了，富人有富人的活法，越是昂贵，越是能显露身份，跟贫民划分开来。”

樊梨梨明白过来，继续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去逐一触碰毛料，观察内部景象。到编号九十七时，她看到这块毛料里头，藏着极其浓郁的血红色，鲜艳夺目得不可思议，当真如闪耀瑰丽的红宝石，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跟别的鸡血石不同，这一块实在是惊艳了，内部犹如有血液在流动一般，血块的覆盖面积非常高。饶是樊梨梨不懂鸡血石，也明白这一块绝对价值连城。谢倾见她神色有异，说道：“按血形，有块血，条血，梅花血和浮云血等。以浮云血为例，是在鸡血石带状间接处，宛如浮云一般的血色，越浓越多，其价值就越高。”

樊梨梨心情复杂，摸摸编号九十七的毛料，说道：“我觉得这一块手感不错。”

谢倾立即上前，仔细观察毛料表面的纹路，又叫来老师傅们，判断血色浸入情况。明珠娘子也过来了，见这边还有不少，不免头疼，“我听别家的意思，就算是一百万两往上也拿得出手，咱们家没什么优势。”

樊梨梨道：“您连一块也没看中？”

“有，但那天价……”明珠娘子摇摇头，又去看编号九十七，片刻后问道：“这块行情如何？”

谢倾道：“大多数人集中在前面，后面看得越发少。我们先不出手，一举将这块拿下。”

“怎么，确定了？”

“是，母亲，老师傅们都说不错，表面来看，虽比不上前面的，但反之，对明玉堂而言是个好选择。”

谢倾不露痕迹地看了樊梨梨一眼，对这一块势在必得。明珠娘子想想也是，等前面九十多块拍卖出去，各家手里的银子应该所剩不多，明玉堂手握一百万两银子，应该能买得起。几人说好，在接下来的竞拍上，务必将九十七号弄到手。除此之外，明珠娘子还看中一块编号三十一的，各家都觉得这块能出极品，又因排号比较靠前，竞争相当激烈。如果拍不到三十一，就把所有本金押在九十七号上。午时三刻，拍卖正式开始。偌大的会场里，中间一个高台，四面八方摆上桌椅，天下珠宝商各自落座。谢倾带了几个得力助手来，在后方落座，密切注意周遭情况。明珠娘子刚坐下，就听身后传来钱娘子的声音。“哎呀，咱们还真是有缘，又碰上了。”

明珠娘子头也不回，密切注意台上的动静。钱娘子眼巴巴地凑过来，询问道：“你们看上哪一块了，可备妥银子了？我们家这次带了几百万两过来，怎么也要买几块回去。”

她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明珠娘子一概不理。樊梨梨回头道：“不知钱娘子看中哪块了？”

钱娘子道：“我一个内院妇人，哪懂这些，都是我官人和儿子做主。”

“话不能这么说，夫人慧眼如炬，能得一块桃红冻的料子，可见是有几分能耐的。”

“哎哟哟，你这丫头嘴可真甜，我喜欢。”

钱娘子笑眯眯地凑到樊梨梨耳边，低声说道：“我家看上三十一号了，都说这块厉害着呢，很可能是极品！”

樊梨梨回忆了下三十一号，知道那块的确不错。一般鸡血石，其血色能达到百分之五十，就算得上是难得的珍品了。而三十一号，几乎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五，而且内部没有绺裂，无论是做成摆件还是首饰，都十分合适。但是，几乎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十一号上，竞争不可谓不惨烈。钱娘子最喜欢跟明珠娘子比较，跟樊梨梨说完后，又锲而不舍地问，“你到底看上哪块了？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她听儿子说，明珠娘子切出的那三块价值不菲，所以想听听明珠娘子的意见，把明珠娘子看中的抢到手，说不定也能发一笔财。但明珠娘子又不是傻子，哪能笨到真跟她说？“等拍卖一开始，你就知道了，现在何必多问？”

钱娘子嘟囔着坐回去：“小气鬼！你最好是一块也买不到，明玉堂早早倒闭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