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走后，薄霜刚想睡会儿，宫里就来人了，带来了皇帝的口谕，说是让她即刻进宫面圣。薄霜自是很戒备，不知皇帝突然召她进宫做什么，桑无渊又不在府里。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没什么危险。她现在不是秦慕，已对皇帝没有任何威胁，而他答应了桑无渊饶过她的罪责，也不会大明大白食言。再者，桑无渊人还在京城，只是去了军营而已，皇帝就算想对她不利，也不会挑这样的时候，且也不会堂而皇之派宫人来四王府召她。饶是如此，她跟随宫人出发进宫前，还是嘱咐了琳琅，让她去找晋风或石磊，告知他们这件事。在龙吟宫里，薄霜见到了皇帝。这么长时间不见，皇帝明显憔悴苍老了许多。桑无渊跟她说过，桑无焰对其下毒之事，想来是那个对身体的伤害不小。皇帝看到她的那一刻，也愣了。指着她的短发：“你的头发就是为了传信出来，全部扯光了？”

薄霜行完礼，颔首：“回皇上，是的。”

皇帝似是有些震撼，怔了一会儿，才回神挥退众人，留她一人在殿中。“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些事要跟你说。”

薄霜微微提着一颗心：“皇上请讲。”

皇帝睇着她：“想必老四没有跟你说过，朕想立他为储的事。”

薄霜一怔，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桑无渊没跟她讲过此事，而是意外皇帝会立桑无渊为储。皇帝笑：“看你这反应就知道从未听说过。”

薄霜弯唇，点点头：“我确实不知此事。”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毕竟朕还没下诏，除了老四，也无其他人知道。朕之所以迟迟没有下诏，是因为这件事有些麻烦。”

薄霜抬眼看向皇帝，不知其意。皇帝沉默了片刻：“朕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那个麻烦，是你。”

呃。薄霜眼帘颤了颤，不意如此。心里瞬间大概猜到了八九分，但还是佯装不懂。“恕我愚钝，请皇上明言。”

“满朝文武，乃至全京城百姓都知道，你是屡次欺君、数罪在身，虽然朕赦免了你的罪责，但是你确实做了这么多错事，这是抹不掉的事实。老四却为了你的这个罪女，又是求情，又是找寻，如今竟还想册封你为妃，你自己想想，若朕提出立他为储，百官们会不会反对，其他皇子会不会甘心？”

薄霜垂眸弯唇。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所以，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名分？”

她抬眸问向皇帝。看来，桑无渊昨夜说今日跟皇帝讲娶她一事已经跟皇帝讲了。其实，她个人并不在乎名分。“不，朕是让你离开他。”

皇帝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击向薄霜的心口，击得她长睫一颤。离开？这是她没想到的。皇帝再度出声道：“以老四对你的感情，你不离开，就永远会影响他，他不会不给你名分，就算被迫不给你名分，也会一颗心在你身上。身为储君，日后便是帝王，怎能被一个女人，被这些小情小爱牵绊？”

“你不仅是戴罪之身，你还是毫无背景的庶女，你丝毫助力都给不了他。你可知历朝历代，皇帝的后宫，向来影响着朝堂，平衡后宫，就是平衡朝堂势力？有你在，他做不到。”

“这些暂且不说，先说眼前的，朕方才说过，你在，他是连储君都当不了，百官们不会同意，皇子们也会反对，百姓们也会诟病。”

薄霜没做声。皇帝凝着她：“他文韬武略，也有治国之才，肯定会成就一番伟业，想必你也不想看到他为了你丧失掉这一切。”

“还有，皇室的竞争向来残酷，如果他没能被立储，其他皇子上位，那对方一定会视他为最大威胁，会想办法除掉他，他的安危，你的安危就都成了问题。”

薄霜抿唇。“你只要答应朕离开他，并不让他找到，朕保证你衣食无忧！”

皇帝承诺道。薄霜垂眸静默。“所以，你怎么想呢？愿意吗？”

皇帝问。薄霜抬眼，复又拂裙跪了下去。“皇上说的这些，我都懂，只不过，请皇上恕罪，我没法答应皇上，皇上既然召我前来，想必是已经先跟王爷谈过了，我不知道王爷怎么想的，我只知道，王爷若不弃，我便不能离。”

皇帝的脸瞬时就黑了。“所以，你是想赖着他了？”

薄霜弯唇，赖？“并没有，我的意思是，若王爷觉得我是阻碍，我可以离开，但他若面对皇上、面对储位这样的强权强诱惑，都不愿舍弃我，我又怎能自以为是就离开他？”

皇帝冷嗤：“说得自己好像多有情有义似的，实则是自私自利！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了，说到底不就是攀龙附凤、不愿放弃荣华富贵吗？”

薄霜笑着摇摇头。“皇上若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这世上太多人，自我牺牲、自我感动、自以为是为对方好，却不知道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皇上方才也说了，以王爷对我的感情，我在，势必会影响他，可皇上怎知，我离开，他就不受影响？这十月，他可有一日放弃过找我？”

皇帝面色一滞。薄霜接着道：“我再偷偷离开他，他就不找我了，他就会忘掉我了，他就会一心一意搞事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