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庄幼清所说,若是仔细感受分辨,这纸张,似乎确实与寻常的宣纸不同。不过,除了抄写在纸上的字,歪七扭八的。横不像横,撇不像撇,实在是不堪入目之外,也没有其他不妥了。但是,庄老夫人隐隐觉得,这一堆纸张,应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如果这堆纸毫无错处可挑,那她这好孙女的反应,可就太古怪了一些。庄老夫人看向庄瑛儿。坐在木椅上的庄瑛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把脑袋压得很低。“让我来瞧瞧,这纸张究竟有什么不妥?”
说着,庄惜晴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庄老夫人身边。“母亲。”
庄老夫人淡道:“你想看便拿几张看看。”
得了老夫人的允准,庄惜晴弯眼一笑。她从庄老夫人的手里,抽出了几张纸,看了一看。没一会儿,庄惜晴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庄瑛儿紧张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庄惜晴叹息道:“瑛儿啊,不是姑姑说你啊…你这字,写的实在是有些……嗯,该好好练练了呢。”
庄惜晴抿着薄唇,有些无可奈何一般,摇了摇头。庄惜晴的话音刚落,庄瑛儿猛地抬起头,秀眉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啊?”
庄惜晴瞄她,“还‘啊’呢,你自己过来,看看你这字。”
说着,庄惜晴故意板起脸,捏着宣纸的一角,将抄有文字的那一面,转向庄瑛儿。“你自己瞧瞧。你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小虫儿爬似的。”
庄惜晴笑盈盈地,调侃着庄瑛儿。“都道是,‘字如其人’,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不应该写出,这么不好看的字。”
这是庄瑛儿,完全没能预料到的发展。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庄惜晴望着她,笑意渐深,“怎么这样的神情?傻了呀?”
庄瑛儿好像反应了过来。她很是感激地,看着庄惜晴。庄幼清将两人的眼神交流,全部看在眼中。她原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老巫婆对庄瑛儿,更加厌恶疏离的。却不想,这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庄惜晴。庄惜晴的突然出现,绝对不是用“巧合”二字,就能轻描淡写的解释的。如果说没有人通风报信,庄幼清是必然不相信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庄惜晴要帮助大房?在庄幼清的印象里,庄惜晴似乎并不喜欢,金雅如这个整日咋咋呼呼,又胸无点墨的大嫂。至于庄惜晴对庄瑛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那为何今日,庄惜晴却一反常态,对“身陷囹囫”的庄瑛儿,伸出了援手?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庄惜晴对她有敌意?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的话,她好像压根就没怎么,和庄惜晴有过多少接触。那这庄惜晴,怎么就无缘无故地,恨上自己了?…可疑之处,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庄幼清也理不清。于是,她便将疑虑,暂且搁置。庄幼清微微垂眸,用余光观察着,庄老夫人的反应。庄幼清赌这老巫婆,不是一个能被轻易糊弄的蠢货。只是,她很好奇,这老太婆,到底会怎么处理。毕竟,想要包庇生事者的人,可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庄老夫人又捻了一下,手中的宣纸,视线在庄幼清的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你姑姑说的对。你这字,确实该练练了。”
庄老夫人盯着庄瑛儿,随手将那叠纸,按到了桌面上。老夫人表情不明。庄瑛儿有些惶恐地,向庄惜晴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后者的嘴唇,刚张开一些,庄老夫人便横了,庄惜晴一眼。“我在和瑛儿讲话。不是与你。”
庄惜晴面色一凝。庄惜晴不至于为了庄瑛儿,去惹恼自己的母亲。因此,她回了庄瑛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又向一旁退了几步,坐回到了椅子上,侧身招呼钱嬷嬷,去给她倒杯茶。于是,站在堂屋中央的庄瑛儿,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庄瑛儿知道,庄老夫人没能抓住,能定她“死罪”的把柄。既然暂无证据,庄瑛儿便打算,咬死了不成人。于是,她顺着老夫人的话,徐徐福身。“祖母,瑛儿知错了。瑛儿…从今往后,瑛儿一定改正,一定勤加练习。”
庄老夫人看了一眼,压着身子的庄瑛儿。“不只是勤加练习,你须得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若再犯,下一次,便不是一遍《女则》的事情了。”
庄老夫人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从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刺一般,戳着庄瑛儿的脊梁骨。后者用力掐着掌心,才忍住了,又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瑛儿谨遵祖母教诲。”
庄瑛儿朝着庄老夫人,行了个礼。庄老夫人合上眼,迟迟没有让庄瑛儿起身。直到庄惜晴咳了一声,庄老夫人才淡淡道:“起身吧。”
“谢祖母。”
庄瑛儿坐回到了,庄惜晴的身边,却发现庄惜晴,正在看庄幼清。“话说,幼清,为何今日你会在东馆?”
庄惜晴问,庄幼清便答:“我是来向祖母,汇报事情的。”
“哦?是什么事情啊?”
没等庄幼清开口,庄老夫人先一步出了声,“你今日回来,靖宇可知晓?”
听到庄老夫人提起梁靖宇,庄惜晴的面色,微不可见地,僵了一僵。可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笑道:“我来时,他还未下朝。我便吩咐了下人,等他下朝归家,再告诉他。”
“如此。”
庄老夫人还想问点什么。但她刚张口,便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抬眼看了看,庄幼清和庄瑛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往后也不要再提了。”
“身为庄氏女娘,你们应当时时刻刻,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污了庄氏的清名。”
庄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庄瑛儿率先应声,“瑛儿一定将祖母,今日所说,牢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