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这一层关系,庄幼清几乎有八成的把握,若今日她戴着这珠钗,出现在宫宴之上,这位烟嫔娘娘,绝对会借着这攒金凤蝶珠钗,来找她的茬。…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入了她们的局,庄幼清微不可见地,咬了咬牙,同时攥紧了她手中的珠钗。直到平滑的钗身,陷入她的手掌,疼痛蔓延之时,庄幼清才慢慢松开了手。花嬷嬷注意到了,横在庄幼清手掌上的那条血痕,她惊道:“庄小姐,您这手……”“没事。”
庄幼清温和地,笑了一笑,“方才在想事情,一不留神便……不打紧的。”
“对了。如果嬷嬷不嫌弃,这珠钗是我戴过的,便请收下吧。”
话音刚收,庄幼清便把那金灿灿的珠钗,塞到了花嬷嬷的手中。不等花嬷嬷出言推辞,庄幼清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道。“今日,若不是嬷嬷好意提醒我,幼清怕是要在这宫宴上,出一回丑了。”
花嬷嬷觉得,庄幼清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没有自己的提醒,依照那烟嫔娘娘的性子,必然会刁难一下,这庄家小姐。想到此这里,花嬷嬷摆出了,心安理得的神态。可她偏不开口要。花嬷嬷想,但凡庄幼清不是个蠢的,就该知道,要拿点好东西,“孝敬”一下她。庄幼清果然也没有,辜负花嬷嬷的期待。她握着那把珠钗,看了又看,叹息道:“这珠钗怎么样,都是留不得了。与其丢了……”听到庄幼清说出,“丢”这一字花嬷嬷一皱眉,像是肉疼得不行。将花嬷嬷的反应,尽收眼底,庄幼清便将那金钗,按在花嬷嬷的手中。她笑盈盈地,继续道:“与其丢了。倒不如给嬷嬷您……”花嬷嬷立刻开始推辞,“这怎么行?庄小姐,这不合规矩的。”
嘴上说着“不合规矩”,但花嬷嬷的指腹,已经贴在了,那珠钗的钗身上。庄幼清看破却不点破。“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嬷嬷。”
“这珠钗啊,是幼清的一点心意。若嬷嬷不喜,这珠钗是纯金的,嬷嬷可叫金铺熔了,打一只细镯子。”
花嬷嬷一边听着,一边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如此贵重之物,老身不能收下。”
自己话都说到那份上,这花嬷嬷却还要再演一番,庄幼清在心里,唾骂她虚伪,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停。几番下来,花嬷嬷是过足了,推脱的瘾。她一边将那珠钗,收入自己随手带着的锦袋里,一边不住地,扬着嘴角笑。“那,那老身多谢庄小姐割爱。”
…离皇城还有段距离,庄幼清正在思考着,那帮人究竟想怎么害她。这时,花嬷嬷又开始絮絮叨叨地,与庄幼清说了一些,宫中近日发生的大小事情。譬如,哪位娘娘又有喜了,哪位娘娘失了圣上的欢心,哪位皇子公主在议嫁娶之事。再或者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因为得罪了某个新晋的嫔妃,被活生生打死,哪个宫里丢了珍宝,内务府查了一通,结果是那宫里的奴才,监守自盗。宫里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无非也就那么几种。上一世,后宫里的大小事务,都需经过她的手。每天光是处理,妃嫔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已经让庄幼清,头疼得不行了。因此,她现在光是听到这些事情,便觉着怵得不行。庄幼清感觉马车行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传来。“花嬷嬷,咱们已到了朱雀门了。”
花嬷嬷应了一声,“知道了。”
应罢,她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庄幼清说道:“庄小姐,这过了朱雀门,就是进了皇城了。”
庄幼清轻轻“嗯”了一声。她偏过头,伸手掀开了,垂在马车车窗上的绸缎帘子。四四方方的车窗之外,是四四方方的天地。朱墙青瓦、飞檐高堂。这是庄幼清再熟悉不过的景象。这皇城是全天下,最精美最宏伟的建筑。是许多人终身向往的桃花源。然而,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也是囚禁了庄幼清,整整二十一年的“牢笼”。见庄幼清在看皇城,花嬷嬷笑道:“这宫里头的一砖一瓦,都是世间最好的。老身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再看这宫里的一花一草,仍旧觉得,是世间顶好的。”
“岁岁年年,却只能看着不变的景色,您不会觉得枯燥无味吗?”
听到庄幼清的话,花嬷嬷忍不住笑了。“庄小姐,我的好小姐。您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
庄幼清微微蹙眉,“这与我的出身,有何关系?”
花嬷嬷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老身出生于,京城郊外的一个小山村。因着家中亲眷,有在御膳房当差的,便得了个好机会,入了宫,成了辛者库的宫女。”
花嬷嬷看到了,庄幼清眼中的不解。她知道,庄幼清的心里在想什么。花嬷嬷摇着头笑啊。“庄小姐啊,这辛者库相较于,宫中其他地方,是要苦很多。可是啊,这再苦,也苦不过宫外的穷日子啊!”
花嬷嬷的笑容中,透着些隐隐的心酸,庄幼清默然不言。她不是没见过民间疾苦。然而,终究是无法感同身受。看着庄幼清的表情,花嬷嬷只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庄小姐,马上就到您落脚的,秋月居了。”
花嬷嬷向外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帘子。“好。”
…*秋月居殿前,花嬷嬷搀着,庄幼清,一步一步地,下了马车。“庄小姐,就是这儿了。在宫宴开始之前,就请庄小姐,先在秋月居歇息。”
“这一路上,多谢花嬷嬷了。”
庄幼清福身,花嬷嬷也朝她行礼。“庄小姐您言重了,这不过是老身,分内的事罢了。”
在两人即将告别之时,花嬷嬷最后,又叮嘱了庄幼清几句。“庄小姐,这宫里头不比外面。说话做事,需得吊着一颗心。哪怕是说了一个错字,那也是性命攸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