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抱着阿年小少爷离去，小少爷还在摆弄着新得到的玩具，咯咯地笑个不停。回廊上渐渐恢复安静。翊炀目光还定格在那婆子远走的背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将军……”翊炀见祁勋朝他走来，疾速收回目光，故意将头撇向一边，板起一张脸。寂静的夜，回廊上又剩下两个高大身影，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就随着这个小孩儿的出现烟消云散。“将军……我……”祁勋想着方才婆子那一席话，使劲挠了挠头。“将军，我为方才的言辞道歉”翊炀心中本已不再有怒气，但他拉不下面子，斜着眼睛看了祁勋一会儿，扬了扬眉毛幽幽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只看你日后在邺方军营中表现如何。”

尴尬的气氛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翊炀仍是铁着一张脸。为了缓和关系，祁勋心知不能再讨论战事，二人在有些观点上怕是难以达成共识。“总得说些什么啊，难道就这样傻站在寒风中？”

小孩儿的嘤嘤啼哭声似在回廊中尚未散得干净。“将军，可有孩子？”

祁勋随口一问，话刚一脱口，他便觉得是明知故问。身为人父是不会对小孩这么冷漠的，云麾将军定是尚未有子嗣。孩子……孩子……翊炀的思绪飘走很远……“有……也算有过的……”嗯？祁勋心里一惊，随即扼腕叹息“唉……是儿子还是女儿？后来又遇到什么不测了？”

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团小小软肉躺在血泊中，翊炀能依稀辨出手脚。“我不知道是男是女，尚未出生时便没了。”

祁勋又是一阵长叹。“哎……那你的妻子一定很伤心。”

“我并未娶妻。”

祁勋双眼圆睁，内心震动。“邺方城女子都这么开放？这还没过门的，居然就和男子做出那种……那种事！”

那种事……祁勋一想到便会脸红，他一直是个保守传统的大昱少年，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想来云麾将军也是个十分风流的人呐，尚未娶亲就搞大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肚子。”

想到这儿，祁勋心里有点堵，他接受不了这种逾越礼法之事。“那将军将来会迎娶她吗？”

祁勋立时仰起脖子问道。翊炀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从现在的情形局势他也难说，祁勋脸一沉，一本正经严厉道：“云麾将军，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做人要顶天立地，要对所做之事负责，将军一世英名，不能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背上那薄情郎，负心汉的骂名。”

“我们也许无法成亲，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翊炀的回答十分坚定。祁勋内心一阵波涛翻涌。“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娶人家姑娘？将军乃大昱中流砥柱，长得又是风神俊逸，哪家府上的老爷会不愿有他这样一个乘龙快婿，就算是想要迎娶公主郡主，也并非不可能，成不了亲，还要永远在一起……难道……难道……”“难道将军的心上人是有夫之妇！这样是偷情！”

祁勋全身汗毛倒竖，他也不敢细想眼前人的私生活是有多混乱不堪，但他知道他不该多问。“你呢？有孩子没？我看你对付小孩很有一套。”

翊炀仰头饮尽囊中最后一口烈酒。“我，没有，我只是很喜欢小孩，但还尚未娶妻。”

“今年有二十否。”

“二十有三”“呵呵，比我小个三岁，也是该成婚的年纪了，还是在室之身？”

“嗯……”张祁勋脸刷得一下就红到脖子根。“那个我……尚未娶妻……娶媳妇要很多钱……我每月军饷……要孝敬娘亲……还有平日花销……聘金也没凑齐。”

祁勋回答吱吱唔唔，堂堂身长七尺的男儿，显得十分赧然。哈哈哈！翊炀再也绷不住，放声大笑。祁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翊炀重重在祁勋肩头拍了一下，“我做主了，你娶媳妇的钱，我出！哈哈！”

手上似是粘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黏呼呼的。小孩儿的鼻涕……翊炀也不在乎，只是在祁勋衣袍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蹭掉手心秽物。祁勋摇着头道：“看来，明日我该洗衣服了。”

“顺便把我昨日换下的也一并洗了！”

翊炀又补了一句。祁勋简直哭笑不得。“你小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还没有。”

“无妨！”

翊炀大手一挥，“待此番收复失地，平定战乱，你随我来邺方，大把姑娘任你挑，看上的统统娶走。”

祁勋一惊，暗忖：“难道将军以为我和他一样是滥情风流之人？”

忙摆手道：“我愿得一人心，携手共白头，再说我要那么多媳妇作甚？”

“给你生一堆娃娃呀！你不是很喜欢小孩？”

“将军见笑了。”

“这样吧！”

翊炀认真答道：“你好好从那些名门闺秀中挑一个最漂亮的，作为妻子不就成了！”

“那……那也得人家姑娘看得上我才行。”

“怎么会看不上？”

翊炀狡黠一笑。“张大人上能提刀上阵砍敌首，下能洗衣手工哄娃娃，有谁会看不上？”

“哈哈哈！”

二人皆是笑逐颜开。嘴角一起向上扬起，两人竟是有些相似。这一点旁人是不易察觉的。因为翊炀很少笑。翊炀向来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但对于眼前的这个傻小子，除了想将其收入麾下这个念头外，隐隐地却有了种别样的感觉，翊炀也说不上来，就像是他们本应该认识很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