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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太子殿下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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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翊炀目光袭来,怒意横生。“四万邺方军一战下来,死了大半,我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怒吼声震天,凶光毕露。哇——哇——哇阿年本就畏惧这大鸟凶恶,又这副模样,简直要吃人,吓得放声大哭。恰巧侍者从旁经过,在祁勋眼神示意下,阿年依依不舍从祁勋肩头被侍者抱了下来,一路哼哼唧唧消失在长廊尽头。祁勋看了翊炀一会儿,忽地旋身飞跃而起,落在屋檐上,踩落了几块瓦片。祁勋见将军没有勒令他离开的意思,索性一屁股坐在翊炀身旁。“云麾将军,我知道你为死去的兄弟们难过。”

祁勋将手搭在翊炀肩头,真诚安慰道。“哼!”

翊炀耸肩,甩开祁勋的手“你抬举我了。”

他撇了祁勋一眼,目光凝视前方。“这一役,本该是稳操胜券,我早知道邺方军远非蛮军敌手,可没想到,他们竞连失去战马的蛮子都畏惧,若非你那三千北绥军,我看这一战谁输谁赢还未必!”

“唉——我们北绥军训练极为艰苦,不是邺方城中兵士可以想象的。”

翊炀顿了顿又道:“整整四万邺方军,战死一万七千,伤残七千,算上轻伤的,可调配兵士不足两万,要想凭这点兵力,将羌陵蛮子彻底赶出大昱,几乎是天方夜谭!”

“那将军应上奏表明战况,请朝廷补充兵源。”

祁勋脱口而出。“我要那堪比羊群的邺方兵有何用?”

翊炀沉吟良久,蓦然将目光转向祁勋。“祁勋,我问你,北绥军常备军有多少?”

祁勋不知翊炀已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一五一十回答:“现在总共三万。”

翊炀嘴角上扬,“若是两万北绥军能奔赴峡鲁关,那我们驱逐蛮子,岂非易如反掌?”

翊炀会这样说,不是没有依据,打扫战场时,北绥军虽只有三千人,可战死的却不足一百,这样一支军队,真可称得上是一支常胜之师,与蛮子作战,至少是势均力敌。“可……可是……”祁勋立马面露难色。“羌陵此番出征并非倾巢而出,羌陵境内有重将把守,一旦北绥大军调派出境,那些羌陵贼子定会借机吞并北绥,大昱北面领土就岌岌可危了。”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翊炀饮了口囊中烈酒。“羌陵王仍在峡鲁关,羌陵境内,也无非留下个看守索达宫的将领,留一万北绥军与其对峙足矣!”

祁勋犹豫良久道:“可……可师傅未必答允,而且跨域调兵要经兵部再逐级上报至圣上,程序繁琐。”

翊炀不耐烦,一摆手:“那我便直接一份军机密函,上书朝廷,省去这繁琐章程。到时候朝廷诏书一经下放,就由不得你师傅应不应允了。”

“这……这……”祁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厉声打断。“少在这里吱吱唔唔,你我同为大昱将领,若你舍不得你那些兄弟牺牲,就直说!”

祁勋忙一摆手:“不是,我们北绥兵士没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皇上未必就立即应允。”

“张祁勋!”

翊炀扬起了眉毛问道:“你可晓得,如今圣上病重,朝中是谁主持大局?”

祁勋想了片刻:“嗯……是太子殿下!”

“那只要我一旦上书,这事就算办成了。”

张祁勋惊愕,他挠着头,“那云麾将军又怎知晓,太子殿下会立时应了你的请求?”

“哈哈哈!”

翊炀朗声大笑,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张祁勋不明所以,他不知道云麾将军在笑些什么?直到三年之后的某个时刻,他终是明白李翊炀这笑中的含义,可这一切已经太迟了……“你不懂的。”

翊炀眼角带笑,摇了摇头道:“总之,这两万北绥军赶赴峡鲁关支援,已是板上钉丁了。”

张祁勋一头雾水,但也没有细想,他只觉得云麾将军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翊炀打量着祁勋,什么都不懂的那副傻样,间或一瞥,竟发现他腰间别着把笛子。“方才那首曲子是你吹的?”

祁勋一点头,“是北绥民谣。”

“是你师傅教的?”

“不,是我娘亲。”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怪不得连那只小鼻涕虫也喜欢黏着你。”

“哦,小鼻涕虫?你是说阿年?”

翊炀一点头,“我不晓得你怎么喜欢哄那个小鬼。”

“我喜欢和孩子玩,这样总让我想起儿时我爹逗我玩的场景。”

祁勋说着,不自觉仰起头,凝视悬在天空中一勾弯月,喃喃道:“我想我爹了,听娘说,我爹年少时是个刀客,我想他曾是个大英雄……”“够了!我没兴趣听这些!”

翊炀厉声喝道,脸色一沉。祁勋一怔,不知又是哪里说错了话,他忽地忆起三月前与将军的交谈。知方才言论有些欠妥,一转话锋。“将军,你在外征战这么久,你的爱人一定非常思念你吧!”

翊炀果真脸色稍霁。“我李翊炀,虽说无父无母,可邺方城中却有一人一直在等我。”

“而且没有我,她会活不下去的。”

翊炀赶忙又补了一句。翊炀也并非故意加上后面那句话,只是想说明他李翊炀也是被人爱着的,被热切需要的。“那……那将军一定要保重!”

翊炀瞥见祁勋眼瞳中流转的羡慕目光,他竟是有几分得意。“祁勋,你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牵过姑娘的手?”

祁勋有些窘迫,脸红红的,“我……我师傅从小教导我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好随意牵姑娘的手?”

翊炀笑笑:“你这个人吧,就是太直,凡事都一板一眼,太过教条,”他饮了口囊中酒,“就像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你整个作战计划……”“将军,你若提前知会我,我定会出言阻止。”

祁勋仍是一脸坚定。“其一,兵行险招不假,可将军不必亲入敌营,若有闪失,何如?其二,偷袭敌军马营,此乃刺客之流手段,并非名将风骨,胜之不武,其三……”“你给我闭嘴!”

翊炀恼怒。“我只看结果,过程怎样又如何?”

“羌陵蛮子杀死你那么多兄弟,你使手段,用他们的血来祭奠兄弟们的亡魂有什么不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谁又会追究战争细节……”黑暗中,二人坐于屋檐上,翊炀厉声对身旁的少年不停地说着什么。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兄长在教训初涉人事的弟弟。“将军将军!”

卫兵快步闯入长廊。“朝中密函军书。”

屋檐上二人都一怔,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纳闷,一役得胜,不是谕敕书,而是密函军书,朝中又有什么旨意……卫兵高声道:“太子殿下再三嘱托,这密函云麾将军切勿当众……”气流急窜,祁勋正诧异,眼前的人怎么会突然凭空消失?却望见翊炀已站在长廊中,手捧信笺。“拆……看……”卫兵无奈慢吞吞,吐出未讲完的两个字,可是已经迟了。“谁知道云麾将军刚一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就旋风般冲下屋檐,将信夺了拆看,这可怨不得我呀……”卫兵忿忿地想。橘红色柔和光芒印在信笺上,一排排娟秀小楷清晰可见。扑通——扑通——心脏急速跳动,全身气血乱窜,血液如同沸腾,每一处血管,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的颤抖。卫兵有些紧张,紧握的双拳出了些冷汗。他从未见过将军这个样子。握住信笺的双手不停轻颤,那双漆黑色双瞳折射出的光芒,似是金色的,满脸赤红。“这是……是中邪了……还是这信有什么重大秘密……”卫兵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问。雪白信笺上,蓦然出现一个人头阴影。翊炀急速将信揣进怀中,旋身一掌将身后探头探脑的张祁勋打了出去。“你看甚么?”

祁勋恼怒,“既然是朝中密函军书,我身为北绥军副将,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的!不关你事!”

说罢,翊炀头也不回,三两步上墙。“太子殿下有什么旨意是授予邺方军,却避讳北绥军?还是云麾将军真如旁人所言,对我张祁勋不信任,拿着友军当外人!”

翊炀早已翻过高墙,遁入夜色中,将身后的质疑,愤怒隔断在厚厚墙壁之外。翊炀一路疯跑,连蹦带跳,他不知要去哪里,贴着胸口的那张信笺,将他心脏灼得滚烫,全身血液沸腾。他绝不回屋,因为现在他根本无法安静坐下来。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能背生双翅,飞向苍穹,飞到阿鸢身边,翊炀有些没法控制自己。他飞跃至一片空旷庭院,连翻了好几个筋斗,放声大笑几声,又是个鱼打挺,一记扫堂腿扬起满地尘埃,又是凌空几脚回旋踢,又是仰天大笑,对着空气毫无章法地打了几套连环拳。脚步声传来,翊炀警觉。恰巧两个小卒从旁经过。“喝啊!”

“喝啊!”

翊炀立时恢复常态,正正经经打了套拳。两小卒不敢打搅大将军练拳,看了会儿,私下夸赞将军身手好,便悄悄走了。翊炀见无人在旁,又发了阵癫,横翻数十个跟斗后,才觉得心中翻滚的浪潮稍稍平静了些。漆黑的宾舍,惟有一盏昏黄的灯烛摇摇曳曳。翊炀半躺于榻上,屋外的一切热闹喧嚣都与他无关,他掏出那宝贝似的信笺,细细品读翊炀见信如面夜阑梦回,泪满枕衫,思念无以寄托,心痛难以自持。君不在身侧,吾夜夜孤枕难眠。不愿入梦,惧刀枪箭弩伤及君身。愿入梦,贪恋梦中与君痴恋缠绵。痛悔当初骄纵任性,与君争执吵闹。回忆往昔,欢好一年余,虽不能时时见着,却是时时想着,如今相隔两地,相思情意更浓,夜间辗转反侧,恨不能奔赴河阳,与君相见,共赴良宵。待君得以归来,吾愿与君日夜缱绻不相离,才算得不负此生。战场凶险,切记保重身体。等你平安归来。珍重!翊炀极其享受这个过程,透过一排排娟秀小楷,他几乎能看见阿鸢衣衫半解,媚眼如丝,千娇百媚的倚在榻上不断呼唤他的名字,引诱着他过去……想象中的那幅旖旎风光,将翊炀全身灼得火热。“阿鸢那样撩人的模样,光是想着,就叫人血脉喷张……”翊炀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安抚自己那份滚烫的悸动……“将军!府外有人坚持要见您!”

小卒不合适宜的通禀,打断了旖旎的幻想。“谁呀!”

翊炀吼道,声音大的出奇,明显带着巨大怒火。小卒在门外吓得往后缩了缩。颤声道:“来人说是您的故人!”

“我没有什么故人!”

翊炀正是怒极,脱口而出,不过他当真是没有什么故人,若说有,那只可能是……不会吧,他已经消失许久了……“那人说他姓楚。”

小卒尾音刚落,却觉身子被一股冲力弹开。云麾将军猛地冲了出来,将他撞开老远。小卒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扭过头,望见将军如疾风般消失在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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