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阳光下，阿鸢头顶那十二颗东珠点缀的旒冠，仍旧绚烂夺目，却掩盖不了身侧一袭重铠之人的盛气锋芒。东宫之主莞尔道：“大将军请！”

云麾将军也不扭捏作态，抱拳道：“多谢殿下！”

言毕。二人皆一同迈出步子，沿着那条大红绒毯拾级而上。高亢激扬的编钟声响彻云霄，礼炮，鼓声，号角鸣响，热烈非常。皇家禁军官员朝臣皆着盛装礼服，他们自动分于两队，站于百级台阶上，为那身份尊崇的二人开道，二人所过之处，是海潮般涌动的欢呼声，女官在二人身后抛洒花瓣。皇家禁军们看着云麾将军的眼神充满崇拜，羡慕。身为武官，哪个又不想有这样风光无限的一天。百官禁军齐齐让道，太子殿下亲自出城迎接，如此隆重盛大礼遇，大昱开国以来未曾有之。作为凯旋大典主角的翊炀，心中却没什么特别激动的，他并肩与阿鸢沿阶前行，不得不摆出人臣之态，却又无法自控地偷偷去看他的心上人，想入非非。大红色绒毯，飘洒的花瓣，群众的欢呼，欢庆的礼乐，并肩前行的阿鸢。“若能和阿鸢双双换上大红喜袍，那我们就是走在拜堂成亲的路上啊！皇室婚礼也未必有现在这样场面宏大隆重……”此刻，翊炀竟有一股强烈冲动，想去挽阿鸢的胳膊，或是去搂她的腰，可此刻他不得不竭力克制。大红绒毯的尽头，仪态庄严的内监高声唱和道。“宣云麾将军李翊炀觐见！”

翊炀猛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杂念暂且压下，身边有太监躬下身子，向他伸出双手。翊炀会意，解下腰间佩剑交予那人。德辉帝身着明黄色龙袍，久病的身子也因胜利的喜悦，焕发出活力的光彩，他极目望向急步走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他钟爱的太子，另一个是此次平定战乱的大功臣，二人联袂相行，同样英姿勃勃，却有着不一样的隽逸。德辉帝见此一幕，心中欢喜，含笑点头，又念及这二人是莫逆之交，想着以后太子能拥有这样一员大将替他让攘外安内，更是喜不自胜。翊炀一踏入太和殿，那种气氛就与方才殿外的朝野欢腾大相径庭，那些站于殿外迎接的只是皇宫禁军同低阶官员，而这里，能站于太和殿中的朝廷大臣，才是握着真正权柄，足以影响大昱国事的人，这些朝廷重臣个个静静地对着翊炀露出大大的笑脸。可翊炀明白，这些人的笑容背后却各有各的心思，但他也不觉得悚然，他不禁瞥了一眼武官位列中最后一个空位，那本是他这个三品武官应该站的地方，可是从今以后他再也无需站在那里——那个快要站出太和殿的位置上。“儿臣拜见父皇。”

“臣李翊炀拜见陛下！”

翊炀单膝跪伏在地。“都起来吧！”

德辉帝扬手示意二人平身。起身后，阿鸢不动声色的侧到一边，将今日的主角留在大殿中央。“翊炀，一年前你从契安战场上回来时，朕便觉得你日后大有可为，必是将才，果真没有看走眼，你也没让朕失望，此次大败羌陵，将军当记首功！”

翊炀忽地拜伏：“能为大昱效忠，荣耀之至，虽死无憾。”

德辉帝甚喜，一旁阿鸢含笑，显示对翊炀表现很满意。“将军此役战况如何？”

“杀敌二万六千，缴获军器一万，另有羌陵王降书一封，请陛下过目！”

阿鸢仍是笑，他觉得翊炀愈发有大将沉稳气度。内监捧着翊炀手中文书，匆匆奉上。德辉帝阅毕，龙心大悦。“好！”

“好！”

“好！！”

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浑厚洪亮，充满无限喜悦，半丝不像久病之人。众人惊诧，皆是好奇降书上的内容，阿鸢也惊愕，她晓得降书内容，因为这是她全权授意，但不知为何父皇高兴成这样。德辉帝只看了一眼身侧的刘公公，刘公公立时会意，将降书交予一中气十足的内监。内监上前一步，高捧文书，大声朗读。“羌陵将大昱奉为上朝，每年贡奉牛羊，珠宝，黄金千两。大昱与羌陵友好通商，但羌陵商贩入境大昱，需缴纳五分之一赋税。羌陵世世代代，绝不进犯乔氏王朝。内监声音宏大，让殿内殿外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以扬大昱国威。尾音落，朝野上下欢声雷动。每个大昱人脸上扬起巨大自豪笑容，纷纷感叹。“属国啊！”

羌陵是要成为我大昱的属国啊！”

萧忠石声音不停颤抖。“奉为上朝，贡奉黄金千两，我天啊！”

“利于我朝的赋税通商，裘袄，珍珠，虎皮……看来这些宝贝很快要进入我的府邸啦”整个太和殿，惟有一人神色与众不同，此刻阿鸢不笑了，她满是狐疑地看着翊炀，她只授意翊炀，羌陵世代绝不进犯乔氏王朝，什么上朝，什么通商赋税，什么贡奉黄金千两，又是谁授的意？翊炀心里咯噔一下，虽与德辉帝一问一答，翊炀始终留了一只眼睛在阿鸢身上，他时刻观察阿鸢表情变化，本以为阿鸢此刻会十二分高兴的，但此时阿鸢眼神中充满质疑，翊炀心下立时紧张起来。“哈哈哈哈！好！”

德辉帝大笑着，龙心大悦，忽而高声道。“李翊炀，你这次为大昱立下汗马功劳，朕封你为建威大将军，封一千五百户，授宝剑赤啸，可骑马佩剑入宫，再赏黄金十万！”

群臣震惊地望着这个二十六岁的青年将军，而翊炀则只看着阿鸢。阿鸢脑海飞速转着，升正一品将军是赠了军权，封千户相当于授了爵位！阿鸢激动的恨不能跳起来。翊炀长呼一口气，继而拜倒在地，“谢陛下龙恩！”

一个头叩下去，翊炀暗忖：“私下篡改文书内容，僭越职权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阿鸢这般爱我，如何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况且我也是为大昱争取最大利益！”

阿鸢恨不能也同翊炀一齐跪下谢恩，忽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谢恩的立场，她不是翊炀的妻子，家眷，她是翊炀要效忠的人，充其量算是个私交甚笃的好友，可是是什么时候呢？阿鸢早就把她同翊炀的一切紧紧相连。授剑封赏，封侯拜将，建功立业，一夕之间，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