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眼看他。长得倒是方方正正,四平八稳,表情严肃,面孔绷得紧紧的。“面瘫!”
这是太子殿下心里对此人的第一个评价。“呵呵!”
阿鸢友好地笑了笑,“本宫出去散散步,不会走太远。”
说罢推开那人的胳膊向前走去。还没走出两步,胳膊再度挡在她的面前。“陛下有令!请殿下回院中闭门思过!”
阿鸢大为光火,“本宫说了,就在附近!你不信,可以在身后跟着!”
这样说着双手用力去推面前的庞然大物,对方巍然不动。阿鸢眼骨碌一转,心生一计,调转方向,拔腿就跑。那人没发出一点惊讶的声音。阿鸢欣喜,尚未跑出五步,那个讨厌的胳膊又横在她面前。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后,阿鸢又朝另一个方向撒腿开溜。同样的,不出五步又被拦截。阿鸢发现此人武功果真了得,步伐身形快如鬼魅,不管她怎么逃跑,这人就能眨眼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他的胳膊横在自己胸前。周而复始数十回。阿鸢最后破釜沉舟,竟是连凌空虚踏这看家本领也使了出来。足尖点地数下,展开双臂,腾空飞出数丈后,轻飘飘落地。还没来得及高兴。胳膊再一次横在她面前。殿下……“陛下有令!请殿下回院中闭门思过!”
此刻太子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但一肚子火不吐不快。“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你是个木头吗?你等着,九天之后,要你好看!真是见了你那张面瘫脸,心里就烦!”
木头依旧面无表情,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他自认为严格执行陛下旨意,且没有暴力将殿下抓回来,甚至没碰到殿下一根头发,只是拦截去路,谈不上冲撞殿下,也没有做错什么。阿鸢见了他这副德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破口大骂时,只见不远处,小吉子已从御膳房回来了,手中提了个果篮,急急朝他们这边奔来。“哎哟喂!殿下!您可别动怒啊!吃水果,吃水果,消消气嘛!”
“不吃!气饱了!”
阿鸢凶恶地瞪了木头一眼,气鼓鼓地跑回养心院。砰——门扉重重阖上。木头有些迟缓地愣在原地,心中暗叹:“原来殿下长大后是这样任性倔强。”
“一个翊炀,两个翊炀,三个翊炀……”嗡嗡——嗡嗡——阿鸢伸手在漆黑空中一阵乱抓后翻了个身。“ 四个翊炀,五个翊炀……”嗡嗡嗡——太子嚯地一下弹起身来。“有苍蝇!这让人怎么睡?”
阿鸢怒从心头起,烦躁异常,连数翊炀都不能让她平静下来。倒不是说太子养尊处优,过于骄矜,只是这屋子当真简陋。纱幔蚊帐没有,床单、被褥又湿又冷,还带着些挥之不去的霉味……这是她在养心院度过的第一晚,再多抱怨也无法改变她必须在此长住的事实,她想念长乐殿,想念带着檀木香味的寝室,想念温暖蓬松的锻被……越想心里越是不能入眠,索性跳下床来。嘎吱——门缝中探出一个脑袋。阿鸢瞅见小吉子在外头躺椅上睡得正酣,两只苍蝇正围着他的脸打转转,外边那木头坐在篱笆外的石墩上,一手还按着刀柄,一动不动,像头石狮子。念及那木头片刻前得罪过自己,阿鸢决定好好为难捉弄他一番。阿鸢正是蹑手蹑脚靠近目标时,却没注意到木头右耳微动,手忽地握紧刀柄后又缓缓松开。“喂!”
阿鸢重重一掌拍在木头肩上。木头缓缓转过头来,还是绷着那张面瘫脸,只是眼中带了丝疑惑。“屋里有苍蝇吵得人睡不着!你去把苍蝇抓来!”
木头……小吉子此刻听见了响动,也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呵欠。“哎呦!施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木头仍旧不语,只是径自推开木门。“本宫吩咐他抓苍蝇呢!”
小吉子……“施大人,您等会儿啊!奴才给您掌灯去!”
木头摆了摆手,走进漆黑的木屋中,双耳一动。起势就在一瞬间,黑暗中那个身影动作快如闪电,阿鸢看不清招式,只闻得空气中气流乱窜的声音,几息之间,木头站定如初,缓步走出木屋,同进来时一样,只是走到院外时松开拳头。借着淡淡的月华,三只苍蝇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阿鸢、小吉子同时倒吸了口凉气,在对方眼中找到了一脸震惊的自己。再度钻进湿冷的被子中,已是子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可阿鸢仍旧没有什么睡意。“翊炀这会儿睡了吗?”
“他在想我吗?”
阿鸢不知不觉想起昨夜二人在小巷里的事,羞红了脸,脸上浮现一抹甜蜜笑意……嗡嗡嗡——美好回忆被搅碎了……“木头,进来抓苍蝇!”
小吉子一脸生无可恋爬起身来,小声叹道:“殿下,这是要弄死我们啊!”
还没等小吉子迷迷瞪瞪爬下躺椅,木头已推开门扉。阿鸢忽地灵机一动,动了歪念,这是个机会啊……正当木头起势之时,阿鸢忽地从榻上弹跳起来,只着一件亵衣就往外跑,健步如飞,急若流星。外头的小吉子吓得尖叫起来。阿鸢尚未逃出养心院,腰肢被人一把搂住。“啊?”
阿鸢脚下一崴,直直跌进身旁一个结实的胸膛。太子殿下正要发怒,一抬头,对上木头的目光。天空一下子安静了。“其实,这么看起来,这木头长相还是不错的。”
淡淡月华笼罩着二人,平添几丝暧昧的味道。此刻,木头另一只手伸到阿鸢眼前,缓缓摊开。里面躺着两只苍蝇的尸骸。“呃——你……你真是恶心!”
阿鸢在木头怀里挣扎数下,她知今夜逃跑无望,愤愤地跑回小屋,用力甩上房门。而那个木头,还杵在原地。他的脸上仍旧不见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眼中坚冰散去大半,内心波涛翻涌。“方才……我……我居然抱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