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盒子深吸一口气。“白玉瓶!”
吴平奇道,他拿起瓶子左晃右晃,“呵!是个空的!”
谷康也是狐疑,拆第二个礼盒时,显然速度快上几分。”
“呦!是把匕首。吴平左看右看,挺普通的,就是集市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式样。”
谷康握着匕首,又看了看前面的白玉瓶。突地,谷康脸色唰得一下白了,浑身轻颤,微微张着嘴,却好似根本不敢喘气的模样。极度惊恐的眼神落在第三个礼盒上。吴侍郎却未察觉师兄的异动,自顾自地拆礼盒,“会是什么呢?”
盒子刷的一下打开了。“啊?”
礼盒被惊吓过度的吴平扔出老远,同时滚落在地的还有一截断肢。吴侍郎捂住眼睛,浑身颤抖不休,却听得耳旁传来师兄的痛苦嚎哭声。吴平缓过心神来,鼓足勇气睁开双眼,只见师兄跪在那断肢旁边,泣不成声。一瞬间,吴平全明白了。瓶子、匕首、断肢……懂了,吴平全懂了……要么守口如瓶,要么像老师一样成为刀下亡魂。老师遇害后的尸骨迟迟未找到,原来是……“李翊炀!我要杀了你!”
谷康哭得双目通红,失控大喊。吴平扑上前来捂住师兄的嘴,“师兄,死者已矣,生者要好好活下去。”
“你个胆小鬼!谷康怒吼。“师兄,你不怕死,要为老师报仇!那你也不在乎你夫人儿子的死活吗?你以为那个阴阳怪气的丑鬼为何提到嫂夫人和侄儿们,那个李翊炀早就把你的家眷摸得清清楚楚,说不定就有杀手埋伏在他们身边。李翊炀有多歹毒,你不知道吗?听说他在战场上为达目的肆意残杀敌军、女人、小孩。师兄你去告御状啊!你去啊!你敢去吗?谷康哭得跪不动了,整个人近乎趴伏在地上,吴平从未像今日这般大吼大叫过,满脸憋得通红,他瞥见地上的那截断肢,鲜血早已凝固,显然是人死后被砍下的……“老师一生忠心耿耿,却被人残杀,凶手逍遥法外,老师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啊!”
吴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兄二人抱头痛哭。过了许久许久。谷康哽咽道:“怪不得……废储瑶言一夕间竟消失,朝野上下皆亲太子,问他们也不说,是不敢说啊……谁家里没有妻子儿女?可是我们是老师的学生,不能……不能……明哲保身啊!我们要为老师讨回公道……吴平猛地吸了吸鼻子,“师兄,你真的要拿嫂夫人和三个侄儿的生命下注吗?老师乃三朝元老都死得不明不白,更别说师兄你了……”谷康双目噙泪,他想起几日前亲口劝慰三皇子的话。历来夺嫡都是伴着血腥与杀戮的。“太子本就是正统,李翊炀也为大昱立下赫赫战功,也是太子的绝对拥护者,采取极端手段对付夺嫡势力,也不能说李翊炀是奸佞,可是老师……那毕竟是我的老师啊……难道我就要这样让他死不瞑目吗?若我公开和李翊炀叫板,等于将妻儿置于危险之地啊!”
谷康伸手抹掉眼中泪珠,却抹不掉心中的彷徨。永安宫内。德辉帝瘫坐在龙椅上,他的鬓角近日来又悄然生出许多白发,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陛下,这恸绝产于滇越古国,滇越王朝中也有成功戒断此药的先例,只是过程极为困难,最有效直接的方法便是阶断戒药法,当然在冰寒之地这药瘾发作的频率会少些,戒药也容易得多……”官员喋喋不休的陈述戒掉恸绝的各种方法,可是德辉帝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四皇子去世前,皇帝所有的方法都试过几遍,他对恸绝的了解丝毫不逊于面前的官员,他怀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叫人来细细陈述,老生常谈,皇帝这样做只是为了慰藉惶恐的内心。惶恐?皇帝也不是万能的,他做过太多太多努力,可是儿子最终气血衰竭离去,而如今,他最宠爱的太子也染上这邪药……“老天爷!你为何对我乔启这么残忍?”
四儿子的死,德辉帝一直有愧,体弱多病要不得昭奕的性命,是他轻信谗言,让昭奕服用恸绝,但他没有料到这药最终要了昭奕的性命,那太子呢?太子为何在明知这禁药害人的情况下染上药瘾?不过……现在追究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陛下!娘娘还是不肯……不肯……”婢女端着那一口未动的汤药小声道:“娘娘说如果再见不到殿下就绝食。”
德辉帝太阳穴涨得发疼。这皇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自皇后知晓太子被关养心院就一直闹得没消停过,一听到太子被他亲自杖责,直接倒了过去,一病不起,如今更是想用绝食抗议。德辉帝长叹数声,朝寝殿移步。默皇后缠绵病榻数日,脸色憔悴,泪痕尚未干涸。皇帝心中不忍,他迈过一地的狼藉,坐到床沿边。“初瑶,你这是要做什么?”
“臣妾只想要见皇儿,皇上想将皇儿打死,就一并把臣妾也打死。”
“唉……连你也来逼朕……”德辉帝心力交瘁,他无心探寻今日朝堂上为何百官皆为太子求情颂德。顺水推舟给太子解足禁,实在是轻而易举,可是德辉帝不想,纯粹的不想。爱若珍宝的太子,为何要染上这种禁药,太子当年亲眼见过四皇子死时的惨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都无法原谅太子。心痛、生气、失望、惶恐、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德辉帝真的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太子。“陛下……”默皇后勉力支起身子,“陛下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妾吗?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望着皇后焦急担忧的眸子,德辉帝暗忖:“重罚之下太子只将服用禁药之事小声告诉了朕,幸而没在宫里传开,否则初瑶要是知道了,当真是痛不欲生了……”德辉帝勉强露出个安慰性的微笑,“没有什么事,初瑶,你好生休息,待禁足期限一到,太子便自由了。”
说罢,德辉帝一脸疲惫地离开了寝宫。纵然一个可以商议的人也没有,德辉帝也不能对皇后吐露一字,这些话告诉皇后,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皇后坐在榻上怔忡许久。“怎么回事?前些日子陛下还一直抱怨太子忤逆圣意、任性胡为,气得要多罚她些才好,可自从杖责过太子后,陛下如同变了一个人,谈及太子,脸上就是掩不住的疲惫,像是彻底的失望……”彻底的失望……陛下对太子彻底失望……皇后想到这层,巨大的惶恐将她淹没,下意识地,她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角。同一时间,平王府内,乔甘若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双目赤红,揪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王爷!王爷!”
跪在地上的两名宫人也不知说错了什么,他们不过将近日宫中发生的一些事情告诉平王,他们想不明白,是哪句话将王爷刺激成这个样子。“出门左拐,各自去领赏银。”
“是!是!”
二人点头哈腰走出房门。乔甘若全身颤抖不休,胸中翻腾的怒火直将他逼上爆发的边缘。啊——他大吼一声,一把掀翻面前的桌案。“大皇兄!你……你居然同李翊炀那个畜生合谋害死三朝元老,父皇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私下杖责一顿了事。”
这是乔甘若联系宫中发生的几件事,得出的结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呵呵呵乔甘若喉咙里滚过惊悚的笑声。“天理何在?父皇包庇太子,残害忠良!外祖父啊!你死不瞑目啊!父皇是不会给你做主的……”乔甘若自幼不通庶务,只醉心花鸟鱼虫,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将精力放在朝政事务上。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看清楚那道貌岸然太子的真面目。李翊炀本就是太子的人,残害外祖父肯定就是太子的授意,关在养心院那么长时间,大半夜私自逃跑,那夜正好是外祖父遇害时间。傻子才会觉得是巧合,至于父皇,他一定是知道外祖父遇害的真相,才会私下杖责,否则凭父皇对太子的宠爱,若非太子干出泯灭人性之事,他又如何舍得动私刑?呵呵呵……朝中一派亲太子的气象,若非父皇有意放出消息,朝中百官如何会口径一致,父皇还端着一言九鼎的样子。“父皇啊!父皇!怪不得您最宠爱太子,因为他最像您了,成日装模作样。”
就在乔甘若诅咒李翊炀和太子,怨恨父皇包庇太子的罪行时,一个浑身黑衣提着黑匣子的中年男子正朝平王府走来。谷康连日来受良心的谴责,梦魇缠生,他终于将一切准备停当后,迈入平王府。将近一个时辰后,平王府书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非人的怒吼。没有一个人敢接近王爷的书房,在众人眼中平王一直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随和心性,他们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这般失控疯狂。“我要砍死李翊炀!我要杀死他!”
乔甘若双目赤红,冲冠眦裂,发疯一般四处乱翻,终于在一口箱子中找到了,那是一把从未出过鞘的宝刀。锃——宝刀出鞘,带起一阵厉啸。“四殿下!你要做什么?”
谷康一把拖住失去理智的乔甘若。“去砍下李翊炀的狗头!将他大卸八块!”
谷康急了,“四殿下,可您根本就不会用刀啊?您根本就杀不了他啊!”
乔甘若喘着粗气,渐渐平息下来。“杀了李翊炀……杀了他又如何?我杀不了太子……杀不了太子……”谷康大骇,吓得差点瘫在地上。“四殿下,您疯了吗?您在说什么?”
“我说太子和李翊炀合谋残害我外祖父,我要杀了他们报仇!”
谷康所幸这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否则四殿下说的话够他死上一百回了。“太子未必同此事有关,幸许……还……还不知情……”谷康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他也听说太子曾在老师遇害那夜出逃养心院,只是私心觉得太子不可能下令授意李翊炀利用老师尸骸,封堵谣言,威胁众官员。“谷大人,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我们都被太子假仁假义的表现给骗了,你说对了,我不能拿刀去砍太子。”
哐啷——宝刀落地。“可是报仇的方法有许多种,未必要动刀见血。”
乔甘若眼中闪过一丝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