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娆娆出声后，柳青蛇的步子明显顿了一顿。他的头发处，胸口处，袖子里，几乎全身的小蛇都齐齐探出了脑袋，抻着脖子像是十分惊讶。而在余娆娆身上的那条小蛇，瑟瑟发抖。余娆娆小腹的疼愈发剧烈，她两只小手紧紧地捂在肚子上，汗珠儿大颗大颗地顺着脖颈流下，小脸白的可怕。她的肚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在啃噬。甚至她想到了那条蛇蛊。“不能死。”

余娆娆的脑海里恍惚闪过这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反复回旋。她不能死。前世害死全家的大仇还没有报，三皇子还好好活着，江家也安安稳稳。仅仅是倒了个小小的刘家……她不甘心。除此之外，她心里有两个更深更重的想法也破土而出，比报仇还要揪起她的精神。她还没有见到爹娘！她还没有跟煊哥哥正式相认！“不能死。”

余娆娆强忍着传遍四肢百骸的疼痛，硬生生地扶着地面站了起来。疼？她上辈子不比这疼！小姑娘死死地咬着下唇，哪怕咬出了血痕，也像是没知觉。她甚至还伸手去抓了郑勇的胳膊，深一步浅一步地拽着他往前走，小小的身子晃呀晃，却总是在要歪下去的时候，又再次撑住。“小丫头。”

柳青蛇快步上前，抬手点在了她的眉心处。他心里揪的难受极了。这几日，这个小丫头拽着他的胳膊摇啊摇，软软糯糯地喊他蛇娘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但他刚刚，竟然想弄死小丫头。余娆娆顿时觉得浑身一松，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不见。可她觉得自己像是有些脱力了……“谢谢你，蛇娘。”

余娆娆脚步不停，弯腰将昏迷不醒的郑勇再次背了起来，小小的身子明显打晃。比起一开始的轻松，现在就有些困难。“杀了她。”

江元越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再次传进了在场人的耳朵里。可这会儿柳青蛇的动作与刚才不同。他没有再犹豫，而是伸手挡在了余娆娆的旁边，“主子，让她跟着属下，属下定会将她看的好好的，定不会再有一丝错处。”

江元越目光冰冷，并没有回他。几个黑衣人直接朝着余娆娆扑了上来，手里的剑闪着寒光，眼看着就要刺到她身上。柳青蛇袖子一抖，很快就有小青蛇嗖的出现，咬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黑衣人捂着脖子直挺挺躺了下去。“蛇娘！”

余娆娆惊讶出声。“你赶紧走，我掩护你。”

柳青蛇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快走！”

“一起走！”

余娆娆小声道。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留下来，怕是这家伙的死心眼，会被江元越弄得很惨。这个江元越可不是什么带着情义的人。“他的手里有能拿捏我的东西，我走不了。”

柳青蛇勾起嘴角，却有些悲凉之色，“小丫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年下来，他跟在江家人的身边，为他们杀了许多人。他的心里是有不安的，只是后来麻木了而已。可当这个小丫头像一道光出现在他的身边，她说，蛇娘是心善的，蛇娘是好看的。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寨子里人人称赞的那个小孩子。他曾因为治好了一只受伤的小鹿，被娘夸了好几日，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现在都变了。余娆娆将背上的郑勇用力抓了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蛇娘，你以后去找我。”

柳青蛇冲她笑了笑，却没应声。不远处的江元越脸色更冷，他再次挥手，又有更多的黑衣人从暗处跳了出来。很快，十几人将余娆娆这块围了起来。“放她离开。”

柳青蛇的手上缠满了蛇，看向江元越，目光里带了祈求。哪怕是看在这几年，自己为江家出了许多力的份上呢！黑衣人越逼越近，柳青蛇也不再犹豫，直接将数条小蛇往外一丢。直到他余光处看到江元越拿了一个竖笛出来，他脸色巨变，朝着余娆娆喊，“快跑！”

这个竖笛，是江元越从寨子族长的手里接过来的。又在他跟着江元越离开时，亲自吃了族长亲自制成的蛇蛊……他是怕这个竖笛的。说时迟，那时快。在数条小蛇朝着四周的黑衣人飞过去的时候，江元越手里的竖笛已经到了嘴边，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柳青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同时，无论是落在黑衣人身上的小蛇，还是半空中飞跃的小蛇，齐齐失了力气，啪啪地在地上摔出了动静。“蛇娘！”

余娆娆着了急，伸手去扶住他。耳边忽然传来破空的动静，余娆娆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夜色又深又重，她的心跳急如擂鼓，根本分不清是哪个方向传来的。“别动！”

柳青蛇压低了声音。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余娆娆被推了出去，而因着惯力，正好是柳青蛇占了她刚才的地方。然后就是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余娆娆忍不住双眼通红。柳青蛇脸色更白，却笑了起来，“你赶紧跑吧，跑完了，咱们两个都要死了，你可就见不到你的小哥哥了。”

他是知道，这个小丫头有个惦记的小哥哥的。不远处的江元越又一次搭起了弓。可还不等他瞄准射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暗处的危险，立刻就地打了个滚。即便动作迅速，可依旧有个坚硬的东西擦伤了他的胳膊。“谁？！”

江元越呵斥道。话音落下，有两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墙头上跳了下来，冲着这边直直地过来。眼见着余娆娆这边的黑衣人就倒下了两三个！“青鹰！”

余娆娆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可她很快又哭了起来，“煊哥哥，快来救救蛇娘呀！”

蛇娘为了救她，千万不能死。要是蛇娘死了，她怕是会内疚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