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站在自家妹妹面前，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眼圈微红。余娆娆心下叹了口气。之前大哥跟二哥同在一处的时候，二哥虽生的人高马大，说话大大咧咧，可却心细如发。于是余娆娆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爹爹如今不在家，你就是咱们家中的顶梁柱，怎么能哭哭啼啼的？”

余策立刻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见妹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他还是选择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不想参加明年的科举了。”

余策看着她。余娆娆面露惊讶，“为什么？”

余策读书是个好料子，各种文章更是写的一绝，明年参加科举的话，不说考个状元探花，那也指定前几名。记得前世……好像自己出事后，大哥也没有参加科举。“为什么啊？”

余娆娆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旁边的顾煊赶紧抚上她的肩膀，跟着看向余策。顾煊生的个子本就高出余策一头，此时又目光犀利，多多少少带了些压迫感。余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自家的妹夫一眼，这才看向妹妹，咬着牙出声。“妹妹可知祖母病情严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他捏着拳头，眼圈却又红了，“我身为家中长子，却因读书一事被瞒到今日，若是不能侍奉祖母病床前……”他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住。自从在国子监中退学后，他便一心在院中读书，连给祖母请安都不必了。若不是他的小厮撞见底下的人拿了带血的帕子，赶紧缠问一番，怕是还要蒙在鼓里。只是没想到……他许是态度硬了些，竟惹得祖母大怒，生生又吐了血，甚至还昏死过去。“大哥。”

余娆娆小脸严肃了起来，没了刚才的温和。她强压着一丝怒气，“大哥可知祖母为什么不告诉你，难道不是怕耽误了你明年考试？就剩这几个月了，你就这么来告诉祖母不考了？若是大哥真有这份孝心的话，那就每日学累了过来看看她，跟她说两句话也好……”“娆娆。”

顾煊摁了摁她的肩膀，“别动怒。”

余策颇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余娆娆咬住下唇，她知道自己急了，不仅仅是因为大哥不顾后果气着祖母，还因为自己拿到熊掌的动作不够迅速。“大哥……”余娆娆上前拉住他的手，“祖母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哥你要好好参加科举呀。”

她裂开嘴冲着余策笑了笑，虽说看着有些勉强，但也比刚才好多了。余策泪眼朦胧地点了头！“爹爹不在家，大哥你就是咱们家中的顶梁柱。”

小姑娘声音柔柔的，“祖母也没有将生病的事情告诉我，她怕哥哥你无心读书，又怕我在那边担忧。”

她想了想，“等祖母的身子好些，我接着祖母去贤郡王府住些日子。”

如今许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顾烁那边没了江家在背后当靠山，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风浪。他们能安安稳稳过一阵子，不用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之前想接祖母过去，但自己那边动不动就有人刺杀，她也怕祖母受惊。余策握紧她的小手，红着眼睛应了声好。妹妹说的对。他是这个家中的顶梁柱，爹爹不在家，他要顶起来的。如此想着，余策猛擦了一把眼泪，“祖母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再陪我们过上许多年的。”

大概过了两刻钟，屋里的门被打开。众人忙围了上去。姚老大夫探出头来，递出来了一堆药材，“烧一锅热水，将药材泡在里面，等水温差不多能泡澡了再放进浴桶中抬进来。”

然后他指着余娆娆，“小丫头你进来。”

余娆娆赶紧撇开众人钻了进去。在她进去后，屋门再次闭了起来。余娆娆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祖母，眼眶就忍不住酸了一酸。不等落泪，就被无谷神医训住了，他一瞪眼，“叫你进来是帮忙的，难不成是让你哭的？”

无谷神医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神色有些难掩的疲倦，但目光却没有离开过身上扎着数针的余老夫人。“祖母她……”余娆娆站在床边有些紧张。姚老大夫抬头要安慰她时，后面的无谷神医哼了一声，“老夫出马，鬼门关的人也是能拉的回来的。”

话虽然不好好说，但余娆娆还是听懂了。她重重点头，“多谢无谷爷爷。”

无谷神医再次哼了声。外面的浴桶搬进来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药味瞬间侵袭了整间屋子。姚老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桶里的药材，这才回去给余老夫人取了针下来。他轻声道，“将你祖母抱到浴桶里去。”

安嬷嬷是指挥下人抬着木桶进来的，就没有出去，闻言立刻要上来帮忙。可姚老大夫却抬手阻止了她，“让这小丫头一个人就行。”

余娆娆小心翼翼铆足了劲将自家祖母一抱时，才发现她瘦的简直是皮包骨头，顿时心里难受至极。明明在她刚醒来的时候，祖母的身体看起来还与寻常老太太一样。这才短短多久……她将祖母缓缓放进木桶中，手架着祖母的胳膊，不敢松开。余老夫人紧闭着双眼，也许是在桶中热气的熏蒸下，她的脸色倒是比刚才红润了不少。知道自家祖母没有事，余娆娆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的胳膊被压住，很快就开始发麻发痛。余娆娆嘴角处含着笑意，看着祖母脸色渐渐好看，她忍不住心中雀跃。外面天渐渐黑了下去。众人守在外面不愿离开，于是余策就派人给大家安排了休息的院子。轮到顾煊的时候，余策喊的有些卡壳，“妹……妹夫。”

“大哥。”

顾煊从善如流，一点都不迟疑，“我陪大哥在这里等着就好。”

余策赶紧点头，却又摇头，“你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

在催着顾煊去休息这件事上，余策充分展现了当大哥的倔强，在重复了不下十遍后，跟来的艾宣先顶不住了。艾宣硬着头皮出声，“那还请大哥……大公子在这院子里给我们主子收拾一间厢房。”

余老夫人住的院子并不小，除了正屋以外，还有旁边的两间厢房。“那怎么行？”

余策有些急，“妹夫是……”是六皇子呀！身份在这摆着，怎么能去住下人睡觉的厢房。“劳烦大哥。”

顾煊倒是不在意这些，“我只找个地方坐坐就行。”

余家祖母是娆娆的亲人，那算起来也是他的亲人。亲人在屋里受苦，他自然也没有去睡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