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宣帝在看见顾煊满身是伤的那一刻，神色终于再次触动。他伸手要去触碰，却被吴皇后挡了过来。“其实父皇一直想知道，儿臣是不是在雍国长了五年，便将雍国人当成自己人了。”

顾煊苍白着脸笑得悲痛，“父皇，您想让儿臣怎么办？削骨还肉吗？”

“朕不是那个意思。”

明宣帝摇头，“朕……”他当然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自己对不住这个儿子，对不住自己的发妻。明宣帝抬眼看向一旁吴皇后满是失望的眼神，有些别扭地撇过头去，“朕……”周公公刚才就回来了，见情况有些僵赶紧上前打圆场。“皇后娘娘，贤郡王，奴才以性命发誓，皇上这些年吃不下睡不好，日日惦记着贤郡王您呐。”

话音落下，就见顾煊咚的跪了下来。顾煊轻声道，“还请父皇将儿臣身上的爵位收回，好歹儿臣为国当了五年质子，也算是立了小功劳，儿臣想带着母后和娆娆归隐山林，再不会回到京城。”

明宣帝眼神里浮现了震惊之色。旁边的周公公急了，“贤郡王可不能乱说，哎呦，奴才求您了。”

他又拼命给明宣帝使眼色，“皇上，您快说句话。”

因为一个传言的什么妖星，就任凭钦天监祸害的皇家父子起了隔阂，难道这不是笑话？皇家闹出这样的事情，成为京城人的笑柄？周公公默默上前拽了把明宣帝的袖子，示意他贤郡王还在地上跪着。“皇上，这正是妖星……”钦天监监正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有些傻眼，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要上前说话。他今日若是不能成功将贤郡王妃拉下水，那他的下场也不会好过。可他一开口，众人就齐齐看向了他。从明宣帝到吴皇后，从贤郡王到他的小郡王妃，从周公公到……屋里其他守着的宫人。钦天监监正忍不住后退两步，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就在这时，有通传的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皇上，明净大师求见。”

众人又下意识地朝着外面看去。吴皇后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淡定自若的模样，除却眼眶有些微红，已经又是端庄霸气的中宫皇后了。明宣帝愣了下，随即赶紧出声，“请明净大师进来。”

本来钦天监监正还自觉有希望能在妖星之事上再多两句嘴，哪怕是给皇上种下一颗疑心的种子，也不负所望。可当他听到明净大师的名讳时，忽然就觉得一股寒气自脚下升起。很快，他的后背就浸湿了一片。“怎么看着监正大人有些紧张？”

余娆娆忽然稚气开口，“我这个妖星站在这里，您都没害怕，怎么明净大师一来，你就害怕了？”

她又加了句，“还是说，明净大师是更厉害的妖星？”

“娆娆。”

吴皇后叫了她一句，虽严厉却并不责怪，“明净大师是得道高僧，万万不可胡说。”

胡说。钦天监监正心里又是沉了沉。在妖星这件事上，他算得上是主谋，当然知道是假的。钦天监监正固然被外人看起来厉害，可那明净大师一言断命，又是佛家出身，他……如何比。所以，皇后口中的胡说，看似是说贤郡王妃，可却是实打实说在了他的脸上。明净大师大步进来时，明宣帝立刻迎了上去。“明净大师特意前来，可是有要事？”

明宣帝含笑问道。在他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明净大师便断过他的命，说是日后会登基，有帝王之相。后来，老三也得了明净大师的批语，隐约也含了帝王相。他对老三宽容，也有一些这样的缘由在。尽管他这个当父亲的，希望嫡子可以顺利继承帝王，可是老六的身子……不像个命长的。“本来要离京远游，却意外听说了京城里有妖星作祟，贫僧打听了一下，这妖星还是出自皇家的，于是这才来看看。”

明净大师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众人赶紧双手合十回礼。“唉。”

明宣帝叹了口气，“是有这样的事情，钦天监的罗盘在娆娆身上突然裂开，这……”说到底，他确实是怀疑的。他们说的没错。若老六回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可后来余娆娆成了皇子妃，京城里就没有消停过。“明净大师您看？”

明宣帝问的十分客气。余娆娆在一旁小声叹气，撇撇嘴看向自家煊哥哥。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来看，好像，也许，大概她明白煊哥哥对这个父皇的感觉了……“哦？”

明净大师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看向一旁的钦天监监正。钦天监监正赶紧客气地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他此时头顶冒汗，若不是戴着官帽，怕就能看出来了。“贫僧近日夜观天象，见帝星处有颗星比以往明亮许多，不知道这一颗是不是大人说的妖星？”

明净大师轻声问道。“……”钦天监监正下意识地用手扶了扶帽子，“这……是。”

这句是，他说的面露心虚。明宣帝看着这边，眉头已经渐渐皱了起来，“爱卿但说无妨。”

“是。”

钦天监监正脑子开始疯狂转动，他瞥了余娆娆那边一眼，“许是臣的本事不足……臣……臣看到那个妖星忽明忽暗，并不是像明净大师说的那般渐渐明亮，这妖星，不，不好找，许是大师没注意到。”

话说到这的时候，吴皇后跟余娆娆同时笑出了声。吴皇后是不屑嗤笑，“本事不足，看的比明净大师还要多，明净大师没注意到的你都能注意到，可见是明净大师本事不足啊。”

明净大师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钦天监监正下意识地看向明宣帝那处，见他脸色黑漆漆，立刻扑通就跪下了。“臣不是这个意思！”

明宣帝见他紧张成这样，心里逐渐松了口气，但也开始怒火中烧。妖星不一定是真的，但这些人拿着事情糊弄他这个皇帝，这定是跑不了的。“皇上。”

明净大师说话依旧淡淡，“钦天监还有其他人吗？”

“自然是有的。”

明宣帝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旁边周公公摆手，“将钦天监其他人都喊来，朕倒是要看看，谁还看见了妖星！”